孟珏垂下浓墨一般的黑眸,默然转回身去孤身立定。透过不远处的辕门,肃杀的营火在寒意尤浓的夜色中隐约可见。
入金城已有两日,孟珏数次请求入营拜谒赵充国,都被营中人以军事繁忙为由而婉拒。他知道对自己出尔反尔,颇有反复无定之嫌,令赵充国起疑也是情理之中。
今日一早,孟珏再次以医者的身份来到辕门外请求赵充国召见。营口的都尉用如常的理由拒绝了他。从那时起,孟珏便孤身立这在辕门外与赵充国比拼着耐心。营中之人显然知道孟珏一直候在此处,不然因为战事而宵禁的金城,如何能容他在子夜时分仍立在营前。营中之人是在试探孟珏的诚意与心志。若在平时他怎会屑于这样的试探。然而现在他已顾不上这些。只要赵充国肯动用他在西北的谍探网络,与他的人马一同入羌地搜寻那个绿衣的人儿,他什么都肯去做。她去了哪里?怎么仿若遁入地中一般。孟珏轻叹。
远处的树影下,也响起一声轻叹,&ldo;孟公子今夜是要在赵将军营前孤立通宵了。&rdo;
一旁的三月闻言,几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ldo;丙小姐既然不忍看公子如此,为何不出面周旋,让赵将军召公子入营相见。那日在船上,丙小姐不是说……不是说丙大人和赵将军是至交,与丙小姐的父亲也认识吗?
丙汐轻轻摇头道,&ldo;我若现在出面,反会令赵将军看轻了孟公子。&rdo;
三月若有所悟,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ldo;丙小姐当真也要在这里一直守着?只怕公子知道了会责罚于我。&rdo;
丙汐道,&ldo;左右是睡不着,回去躺着反而更焦心。倒不如在这里陪着孟大夫,还好过些。&rdo;
三月不再言语,只默默将手中的一件羽氅为丙汐披上。
夜风微寒,更声几度响起在街角,又几度远去。朗月从西天落下,整个金城陷入一片墨色中。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由墨黑转为墨蓝,又慢慢转淡。卯时,一个都尉装束的身影从营中而出,引着孟珏入营而去。
第十七章火祭
云歌在马糙的气味中沉沉醒来。一束阳光正从石屋的高窗里穿she进来,游尘在光束里悠然浮动。
她一时恍惚不知今宵何夕何处,竟低低唤道,&ldo;抹茶……富裕……&rdo;无人应答。记忆的小虫从跌落的浮尘下顶上来。她忽然想起那个早晨,已然冰冷的刘弗陵贴在自己的胸前,红日初升在窗外,也如这般照进屋来。回忆如同万箭穿心般she来,云歌不觉大叫一声嗦成一团。
门被重重地推开。两个楼薄羌人闻声冲进屋来。看到云歌瞑目蜷缩在屋角,一人迟疑了一下,另一个却混不在意,走上前去晃动着云歌的肩膀大声喝道,&ldo;嘿……嘿……&ldo;
云歌抬起头,在晃乱的屋顶和羌人呵斥声中瑟缩了一下,渐渐回到现实中。
另一个羌人走上来拉开同伴的手,用土语和他争执起来。
云歌缩在墙角,愣愣看着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一个羌人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指了指那刀身,又指着屋外说了句什么。后者愣了愣,不再言语。
云歌忽然反应过来,&ldo;骥昆呢?&ldo;
两个羌人听不大懂汉语,面面相觑,似乎在判断云歌的问题。
&ldo;骥昆……和我同行的那个人……&rdo;云歌慢慢道,&ldo;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ldo;
&ldo;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关心你自己吧。&ldo;随着一声冷笑,昨晚那个会说汉语的弯刀长者跨进屋来。两个羌人右手扶肩向那人行了一礼。
云歌盯着他问道,&ldo;你是谁?你们把骥昆带到哪里去了?&rdo;
&ldo;我是楼薄的头人,牟西。&rdo;那人道,&ldo;你不用问你的同伴了。你犯了是楼薄的大罪,无论你的同伴是谁也救不了你。&ldo;
云歌的心中连连叫苦,软了口气道,&ldo;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祭拜碉楼的神灵而已。&ldo;
牟西没有理会云歌的话,转过头去用土语吩咐了一句什么。那两个人迟疑了一瞬似要争辩。牟西立眉呵斥,那两个人连忙走上来拽起云歌,向屋外推去。
陡然从石屋的幽暗进入盛烈的阳光下,云歌的眸子微微刺痛,一时看不分明眼前的状况。等她被周围的人推搡着磕磕绊绊地上了一处高台,她方看清眼前的石坪上满匝匝地挤满了几百名羌人。她怔愣了一瞬,被人架起在杆木之上的手臂也忘了挣扎。眼前的人群却忽然安静下来。
鼓声骤起。六个上身,画着虎形条纹的楼薄羌人,手持矛和盾,踩着鼓点在火塘前跳起舞来。而后其中一名舞者从火塘中燃起一只火把,高高举过头顶。另外的舞者则开始将柴木堆在她的脚下,又将松油浇泼在那柴木之上。石坪上的人群沸腾起来。
云歌忽然明白自己就要被火祭了。她一时竟没有感到赴死的恐惧,反而有一种就要卸去重轭的喜悦。陵哥哥让她一直走下去走下去。她于是一直努力地走下去走下去。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停下来了。她的眼睛漠然地从石坪上那些亢奋的羌人脸上划过,却忽然发现一些楼薄女子的眼中露出怜悯之色。一个阿婶忽然抹了一把眼睛,好像有泪流出来一般。云歌不禁冲她笑了一笑。
&ldo;阿勒咕纳,阿誓拿&rdo;。那个阿婶忽然用羌族土语喊起来。接着更多的楼薄女子加入了呐喊。云歌听不懂她们的话,却隐约明白她们是在为她求情。
牟西走上台来,挥手向呐喊的楼薄女人们做出止语的手势。那呐喊之声却并未淡去,反而越来越响亮。牟西恨恨道了句&ldo;妖女&rdo;,随即向高擎火把的那个楼薄舞者点了一下头。
舞者得令,将火把在天上绕动三圈,作势就要掷向云歌脚下的柴木堆。
石坪上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方才呐喊的女人们开始向前涌动,一些男子也加入了她们的行列,与守在木台前的几名楼薄武士推搡起来。
鼎沸的人声却在云歌的耳边渐渐淡去,她的眼睛向碧空滑去,静静等待着火蛇缠上身来。
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穿过鼎沸的人群,忽然而至,细听却是羌语的经谣。喧嚣的人语声淡下去,跟随着的是一片衣襟拂动之声。云歌的眸光从碧空中沉落下来‐‐看见一个身着五彩毡袍头顶裘帽的白发老者,右手持着一把金节杖,左手承托着一件器物,穿越伏拜在地的人群向木台这边走来。那老者阔步走近,手中承托的正是骥昆昨晚交给云歌的那把匕首。
木台上的楼薄羌人和那些舞者也纷纷伏拜在地,连牟西也俯首跪地。那老者走到人群之前,将那匕首拔鞘而出,简短地说了一个词。那个词随即如涟漪一般在人群中荡起啧啧感叹之声。云歌忽然看到方才为她呐喊的那个阿婶面带喜色地朝她点了一下头。云歌不明所以,也向那阿婶笑了一下。那阿婶却又动容地抹起泪来。
牟西起身,与那老者低低说起什么似在争辩。那老者将手中的金节杖在地上重重一击,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牟西住了口,恨恨转头,向云歌身边的羌人勉强做了个手势。两个人将云歌从那杆木上解下,带离了石坪。人群渐如蚁散。杂乱中,远处的台地上却有一只鹘鹰展翅而出,向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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