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听了,很严肃地解释说:“病人开心的状态也并不一定发自内心,他的快乐很可能是建立在轻躁狂的基础上,中枢神经递质代谢异常,或是神经内分泌功能失调,他所表现出来的快乐也好,兴奋也好,都不是真正的情感,而是一种病理反应。打个比方,轻躁狂时期的人就像是处于热恋中,头脑发热,觉得一切事物都是美好的。”听完这些,宁一宵变得有些沉默。“我知道了。”他一时想不出还要说什么,独自回了病房。在药物的作用下,苏洄已然睡着,多人病房不算安静,灯也开着,宁一宵走过去,果不其然发现睡着的苏洄还皱着眉。他俯身过去,手指轻轻揉开苏洄紧皱的眉,替他掖好被子,自己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动作很轻地撩开苏洄病号服的袖子,看了一会儿他手腕包扎的伤。伤势不算重,护士只是为他包了薄薄一层纱布,但宁一宵还是觉得很痛。某个瞬间,医生的话再次回响于耳边,宁一宵的脑中闪过一丝过去从未有过的念头。所有的快乐都是假的吗?都是病理反应吗?仿佛是大脑出现了保护机制,令他没办法接着想更深的内容,一通工作电话打开,宁一宵只好出去。他带着笔记本在医院的走廊办公,熬夜补上自己没做完的工作,白天再照顾苏洄。这段时间令他想到了自己中考时期的回忆,当时妈妈被继父打断了一条腿,对方拿着她辛苦攒的钱外出赌博,把她一人丢在家里等死。尽管快要临近考试,宁一宵还是请了假,回去照顾受了伤的妈妈,生了火等待饭煮熟的间隙,他就坐在炉子前做题,差点累得睡着。妈妈很愧疚,吃饭时边吃边哭,催他回学校,但宁一宵说什么也没答应,他很努力地考试,考上当地最好的高中,并承诺,一定会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抛下自己走了,除了一身债,什么都没有留下。但宁一宵始终觉得,这次会不一样,苏洄和自己的妈妈也不一样,只要他够努力,他们会有很好的结局。事情也确实朝着他的计划发展,熬过郁期最难的阶段,在药物的作用下,苏洄也一点点好转起来,情绪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甚至可以和宁一宵沟通,只是时间不太长。那天他们正在医院吃饭,宁一宵特意带了鸡蛋羹,苏洄刚吃了一口,突然放下手里的碗。“对不起。”他对宁一宵说。宁一宵笑了一下,手碰了碰苏洄的脸,“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不要道歉,对我永远都不需要说这句话。”苏洄皱着眉,眼眶很红,“你很累对不对?”宁一宵摇了摇头,“你好起来,我就会好的,所以你要听医生的话,乖乖吃药,好不好?”躁郁症最折磨人的地方在于,它时常会营造出一种“我康复了”的假象,因为深陷郁期泥沼的人,会在某个不起眼的时间点,突然浑身轻松,心情攀升至高点,好像真的恢复“健康”。苏洄就是这样,他突然就转为躁期,重新变回快乐的自己。当他和护士聊天时得知住院费用,便非常笃定要出院,要回到和宁一宵的小家。宁一宵还并不知道这一切,他正在公司上班,苏洄自己偷偷回去,想给他准备惊喜,回家后遇到正要出门的王聪,对方看到他就像看到鬼一样。但苏洄并没有注意,还很热情地和他告别。他回去的路上买了花,忽然发现家里冰箱很空,于是下了楼,独自去银行取钱,打算去超市买很多东西回来。但苏洄突然发现,自己的银行卡被冻结,信用卡也被禁止消费。“我们查询过了,您这边是因为主卡持有人选择了冻结名下的副卡,我们也没有权限帮你解开,很抱歉。”苏洄并没有太意外,毕竟离家出走的时候,季泰履就说的很清楚。[走出这扇门,你以后就不是季家的人,别想着再回来当少爷!]他不是傻子,收拾行李时也从床底拿了自己偷偷攒的一笔钱,不算少,但在北京这样的地方,也花不了太久。离开银行时,外面刮了很大的风。十一月初的北京熬过半个秋天,天气越来越冷,棕黄的落叶被卷上灰色天空,孤零零从苏洄眼前飘走。他身上的现金所剩无几,但因为太冷,下意识地伸手招了出租车,可当车子为他停下时,苏洄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不再是那个衣食无忧的小少爷,所以又对司机说了抱歉。司机脾气暴躁,随口骂了句“有病”,这句话好像变成无数根针,扎在苏洄的脸上。他最后是走回去的,路过一家冰淇淋店,买了两盒,回去冻在冰箱里,作为降级的“惊喜”。不过宁一宵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苏洄又一次重获快乐,明明回到家是已经很累很累,却还是从背后长久地拥抱着他。苏洄和往常一样对他说好多话,包括一些不着调的幻想,和没有经过考量的打算,但没提经济来源被切断的事,只是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宁一宵,我想去找个兼职,你觉得我适合做什么工作啊?我现在去找王教授,让他帮我找实习,你觉得可行吗?”苏洄想了想,王教授和外公关系密切,说不定早就打好了招呼,不会给他提供帮助。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就像一只蚂蚁,如果季泰履动真格,一只手指就能挡住他的去路。但苏洄还是认为自己不是废物,总有可以让自己独立的本事。“要不我去教小孩画画吧?”他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但没有得到宁一宵的回应,于是在他怀中转过身,这才发现宁一宵已经累得睡着了。苏洄有些心疼,蹭了蹭他的鼻梁,又小心地亲吻他的嘴唇,学着宁一宵平常的样子,轻轻拍他的后背。“晚安,宁一宵。”躁期的行动力总是很强,苏洄p黑色阴翳苏洄想过外婆会来接济自己,但她真的出现时,愧疚和无地自容还是令他难以面对。分别这段时间,外婆好像比之前老了,头发也白了很多,没有往日的优雅精致,刚说了没两句话,她就掉了眼泪。苏洄抱了抱她,为她抹去了眼泪,但并不想接受外婆的帮助。“我自己可以,这些钱您拿回去。”他笑着对外婆说,“我已经找到兼职的工作了,您放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外公这次做的确实不对,这件事太过分了,我也说过他了,好端端一个家,被他弄成这样。”外婆眼含泪水,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小洄,你一走,你妈妈也病了,开了刀,做了个小手术,现在还在医院住着,你……你哪天没课,去看看妈妈。”苏洄皱起眉,“妈妈怎么了?为什么开刀啊。”外婆叹了口气,“子宫结节,她太累了,公司的经营状况很多,又和你外公吵架怄气,长年累月的,身体还是吃不消。”说完,她将手里提着的包交到苏洄手上,包里装着的全是药,每一盒的包装上都写着服用说明。“这都是她给你备的,怕你在外面买药不方便,她也给医院打了招呼,你要坚持去咨询。”外婆说完,又提醒他,“包的侧面还有一张卡,外婆知道你有能力,但是小洄,我们都不想让你吃苦,于心不忍,为了让我和你妈都放心,你就收下,好不好?”苏洄最终还是点了头,“我明天就去看妈妈。”外婆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你现在住在哪儿?冷不冷,要不要我叫人给你送床被子?有暖气吗?”苏洄连连摇头,“外婆,您别担心我了,我很好,现在和同学一起租房子住。天凉了,你们要注意身体。”“那你多买点好吃的给你的那个同学啊。”“我知道的,您放心。”宁一宵并没有出现在苏洄身边。他们是吃完饭看到苏洄外婆的,那时候宁一宵正将餐具收拾好拿走,刚好错开,因此他处理完餐具,也没有走近,而是下意识地找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望着祖孙二人。苏洄的外婆似乎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关切地询问了许多,苏洄也一一认真回应,偶尔还会露出撒娇的神态。这些家人间亲密无间的相处,对宁一宵而言都有些陌生。看到苏洄外婆分别时依依不舍的眼神,宁一宵的心里滋生出很晦暗的愧疚情绪,他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苏洄会不会早就回家了。他始终都是分析利弊的现实主义者,对苏洄而言,放弃一切离家出走并非优选,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可他太喜欢苏洄,在明知这一切很可能不值得的时候,依旧没办法劝苏洄离开自己。做着很不现实的梦,自私地把苏洄留在身边,这些都不能称之为“好事”,因此宁一宵总有许多坏的预感。直到苏洄告别了外婆,微笑着来到他身边时,宁一宵依旧感觉不到真实。他笑得像孩子,“我想回家了,今天晚上可以吃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吗?”宁一宵点头,接过了苏洄手里的包,“当然。”“还有鸡蛋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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