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天高地?广,人?心便也生得宽阔,凌云壮志……那?本是?他期待中的,北地?霍氏子弟的模样,可?如今见她如此虚弱躺在?这儿,他忍不住又在?想:她原不需广阔通达,便是?小肚鸡肠也可?以;她原也不需凌云壮志,欢愉度日也不错;她亦不需可?着别人?的心思长成其他的模样,只是?她自己,只是?她自己就很好……谢昭宁眸光一闪,长眉微蹙,似是?又突然想起甚么来,果断与皇帝后背躬身行礼道:“恳请陛下稍等臣片刻。”皇帝闻言诧异顿足,皇后与连璋一并停步侧眸,却见谢昭宁一副端肃模样,又往霍长歌床前进了一步,就站在?她床头?那?盏兔子灯旁,一拱手,嗓音温暖轻柔,语气却刻板生硬:“想来郡主还?不大熟知这宫中规矩,宫内不得私携兵器,原是?我之?过,竟未察觉郡主日日身配长鞭,还?望郡主——”他朝霍长歌伸手一探,正色道:“——将随身长鞭交出。”他一语惊了在?场众人?,便是?连皇帝亦于?昨日那?兵荒马乱之?后,已淡忘了这茬儿,如今得谢昭宁提及,一时竟啼笑皆非。连凤举饶有兴致得负手侧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打量谢昭宁,恍然察觉他竟刚正不阿到了如此迂腐的地?步——霍长歌以一柄长鞭护驾的赏还?没给,他竟能赶在?自个儿前面先问了人?家的罪,讨要那?力缆狂澜的长鞭?便是?讨要,也该在?他论功行赏之?时提出才是?。霍长歌正昏昏欲睡,听见谢昭宁唤自个儿一声,眼皮虚虚一挑,还?不及惊喜,闻见后续,那?惊喜便迅疾转成了惊吓,她愕然一瞪双眸,下意识右手一撑床板便想坐起来,却是?臂上没劲儿,摇晃了一下又躺了回去,苏梅见状连忙将她半扶起身,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上。“你……”梦里?他那?一出浓烈又哀伤的情谊似乎还?未散尽,梦外他这公事?公办的疏离就当头?糊了霍长歌一脸,她难可?置信地?抬手颤颤巍巍指着谢昭宁一点,嘴唇一哆嗦,虚弱挤出一声,“药太苦,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差距有点儿大,她一时接受不了。追责苏梅忙偏头将霍长歌手臂不动声色按下去,止了她不敬之举。“劳烦郡主将私配兵器上缴。”谢昭宁再拱手弓腰于霍长歌一行礼,探手一伸,平张右手修长五指,他背对众人,只冲着霍长歌轻抬一双神情复杂的长眸,静静觑她一眼,下颌微一点,霍长歌一瞬便懂了他眼底的担忧。他怕秋后算账,他怕世?事多变,他怕她若下一刻便不得盛宠了,这救驾的长鞭便会顷刻要了她的命。他在帮霍长歌将这份隐患清除,正好卡在她正值荣宠、无人会怪罪她此举不妥之时,由?他来做这个不识相的恶人,免得夜长梦多。霍长歌凝着谢昭宁鼻头一酸,近乎仇视地瞪着他,心头却?又似被人狠狠挠了一把,她想他原还是那个谢昭宁,傻得可以,自个儿已是失职失察还未判罚的戴罪之身,却?还上?赶着要?担她这罪责。“我不给!”霍长歌杏眸一眨哭出一声,拒绝他好意,话却?不能明着说,只哭得梨花带雨得不住闹,“我才?帮,不是,它才?帮过你!你过河拆桥,你忘恩负义!”她那长鞭原是幼时她提不动长-枪厚刀时,她爹霍玄亲自寻了特殊材质又画了图纸,找了工匠与她打的,锁扣机簧卡在鞭头,鞭尾也做了凹槽锁眼,首尾一扣,环在腰上?正正四圈,瞧着便是条色泽赤中绞了金丝的华丽腰绳,柔软如蛇身般,压根不会有人能往长鞭上?想。霍长歌自小佩着它,前世?辽阳倾覆时,她便连这长鞭也丢在了破败城门前的大火中,再也未寻回,此番重生归来,已是有五年未曾用?过这鞭,每日只惯于将其做了腰绳般佩戴,确实疏忽了。“职责所在,还望郡主莫要?为?难我。”谢昭宁又拱手折腰下拜,起?身再一摊手,执着道?,“长鞭。”霍长歌见状哭得更加得难过,谢昭宁却?一步不退,只当她是未懂他意思?,眸色黯淡一沉。“苏梅!”霍长歌如今再见不得他难过伤怀,只得成全他好意,做出一副恼透了他的模样,内齿咬唇一字一顿恨恨道?,“……拿、拿给三殿下!”她话音未落,一顿猛咳,哭得太凶,人又虚弱,一口气没?顺过来,头往苏梅肩头一歪便陡然昏厥过去。“郡主!”谢昭宁大惊一唤。“太医,太医呢?”皇后人在床尾瞧见,支使南烟又赶忙去外间叫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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