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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不多时，妇人们都去了，草棚里只余下她和王秀楚夫妇。王秀楚的神色有些惭愧又有些激动，不顾夫人在场，拉着骆残霞的手，把剑拿了过去：&ldo;残霞，我……我……&rdo;他讷讷许久，终于道，&ldo;该我护着你们了。&rdo;

王夫人也看出大概，却并不生气，反而也执了骆残霞的手：&ldo;妹妹，你不仅救了大家的性命，还叫老爷这没用的书生也长了胆子。你是我王家的大恩人啊！&rdo;骆残霞脸一红：这么说来，她真做了王家人！

不过从礼节上说，总还是差了点什么‐‐想起当初沈香雪和那冤家在探梅轩里办喜事，是何等热闹……

外面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传来，三人一惊，王秀楚在门口举起了剑。外头有人推门进来，剑光一闪‐‐还好没有斩落，来的竟然是王大爷！

王秀楚夫妇不由得又惊又喜：&ldo;大哥，你如何死里逃生？&rdo;王大爷满面喜色，将门一掩，手舞足蹈道：&ldo;今日真可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被满洲老爷找去挑担子，忙了一天一夜，给我两餐饭吃不算，还赏了一千钱‐‐你看‐‐&rdo;他果真扬起一串钱来，稀里哗啦地响。

王秀楚诧异道：&ldo;竟有这样的好事？&rdo;王大爷道：&ldo;怎么没有？我听外面的人讲，满军中有一个姓汪的将爷，住在本坊昭阳李宅，拿数万钱财每天救助难民。遇到部下杀人，他总是劝阻，难民保全性命的很多。我就是寻来，让你们和我一起去投奔他的！&rdo;

王秀楚不由喜道：&ldo;当真？&rdo;王夫人却道：&ldo;不会吧，我方才听那些妇人讲，满兵这是要洗城。外面的尸体已经塞满沟渠了……&rdo;

&ldo;你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rdo;王大爷打断她，&ldo;我听说这满兵的统帅多铎王爷乃是个年少英雄。先他未进城，手下士兵无人管束，当然猖狂些。现在他已经来了，那汪将爷想来便是他的部下，只要咱们诚心投降，一定能保住性命。&rdo;&ldo;可是……&rdo;王夫人还要再说，然而两个男人都不听，只是一枚一枚数着铜钱，又从门缝里张望着外面的动静，商议着要如何赶去投奔那汪将爷。

王夫人摇头叹息，望了望骆残霞。后者本来毅然决然的心，不知怎么生出了一股茫然……

廿九日天明时，距离城破的那天已有五日。王家三人并骆残霞走走藏藏，去昭阳李宅找汪将爷。

王大爷揣着钱财，王秀楚为防万一拖着长剑，骆残霞扶着王夫人在最后。几人在死人堆中爬行，经过这五日，对腐臭之味竟也习以为常。

因为天已大光，四人的行程颇为缓慢，到了晌午时分还依然在何家坟的乱葬岗里。那天风很大，周围有些房子着了火，经风一引，呼啦啦烧到了坟地里。茅草棺材齐被点燃，光如电灼，声似山摧，四下里藏匿之人纷纷惨号着奔跑逃命，于浓烟烈焰之中犹如鬼门大开，千万夜叉鬼母驱赶阴魂厉鬼夺魄索命。四人见了，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但这样混乱的火场变成了更好的隐蔽，烟尘滚滚之中根本看不清身边人的面目。本来有些满兵在此寻人勒索的，此刻也失了目标。即使偶然迎面撞上，只要王大爷交出钱财，满兵也就懒得同他多计较。

如此狂奔了大约一顿饭时间，四人终于跑出何家坟，靠在一所荒宅中喘息。而突然，只听&ldo;哇哇哇&rdo;几声大喊，骆残霞扭头看去，惊见王大爷正同一个满兵扭打在一处。

王大爷叫道：&ldo;钱，我有钱！&rdo;可那满兵听不懂，也不给他伸手拿银两的机会，用刀狠命在他身上乱砍，两人一下滚出门外去。

王秀楚提着剑吓愣了，竟不知上前相救。王夫人一顿足，待要去抢过剑来，门外又进来一个满兵。

这满兵拽着王夫人的头发在手臂上绕了几圈，使劲将她朝外拖。王夫人双足乱踢，两手空抓，只是徒劳。骆残霞其时手无寸铁，心急如焚，一眼瞥见地上的残砖，顺手就抄了起来，照着那满兵的脑门拍了下去：&ldo;他妈的，去死吧！&rdo;

满兵愣了愣，松开手向边上让开几步。王夫人急呼道：&ldo;老爷，救我！&rdo;

王秀楚这才反应过来，&ldo;啊啊啊&rdo;疯了一样狂叫着将剑刺入满兵的胸膛。满兵喉咙里发出&ldo;咕噜咕噜&rdo;的响声，眼睛翻白，一蓬污血激射出来，将三人淋得满头满身。

骆残霞扶着王夫人道：&ldo;姐姐，你伤着没有？&rdo;王夫人的头发被扯掉一大片，鲜血淋漓，但仍咬紧牙关，摇摇头。王秀楚那边却&ldo;咕咚&rdo;一下摔倒在地上，傻愣愣道：&ldo;啊呀，杀人了，我杀人了！&rdo;

骆残霞心里一阵窝火：到头来竟跟了个如此窝囊的男人！但是又不能发作，自上前去，拔出剑来，在衣襟上擦擦，探头查探外面的动静。

她张了两眼，见外面躺倒一人，赤身裸体，正是王大爷，胸前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汩汩冒出，直可望见脏腑！她不由&ldo;哎呀&rdo;叫了一声，两手把人抱了朝里拖。

王夫人已站不起身，艰难地爬过来帮手。二女撕裂裙衫替王大爷包扎，这垂死之人微微张开了眼，嘴唇翕动：&ldo;钱……钱全都被抢走了……这下……死……&rdo;&ldo;死定了&rdo;三字出口，他头一歪，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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