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梁瀚松的督促,入冬后天气冷,陆屏更加倦怠。奏疏拖到最后一天批复,剩下的时间不是看书便是发呆,不是躺平睡觉就是去傅妤那里吃东西。梁瀚松每每想要劝阻,最后还是闭了嘴。十月初的一个午后,通政司呈上了刚从探马斥候手上拿下来的北疆军情奏疏。陆屏急忙问:“仗打得怎么样了?严仞有没有事?”通政使道:“听探马的士兵说,我军大捷,将突厥打退到阴山以北了!”陆屏的眼眶湿热起来。奏报被呈了上来。以往每两三个月,镇北军便会有探马回京禀报军情,奏报虽然是以严仞的口吻写的,却是军师代笔,只简单陈述战事,每一个字都是陌生且冰冷的笔迹。但陆屏还是颤抖着手打开。一看到那几行字,他随即一愣。“这是……”这是严仞亲手写的!这是他的字迹!虽然笔锋有所收敛,且变得更加刚毅,但陆屏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他拼命压抑狂跳不止的心脏,手指轻轻抚过上面早已干涸的墨迹。————镇北军元帅臣严仞跪奏:七月底,臣携镇北军四十万与突厥激战,于后套一地交锋数日,斩突厥首领巴肯,遂摧枯拉朽,终大获全胜。突厥残兵北退狼山以北,料数年之内,胡马再不敢度阴山。今西域乌桓国夜遁后套来求相和,俯以称臣,共抗突厥。臣深知远交近攻、离强和弱之理,故自作主张应允乌桓。即十月初一起,臣携镇北军十万及乌桓使将阿乔勒,班师回朝,归京述职,腊月前便可抵达。陛下圣安。元象元年九月二十日。◇46朕不会搞权谋啊!陆屏捧着奏疏站起来。以往,他总是像以前一样给严仞写信,然后放在白虎殿习文堂的书格子中。白虎殿空置许久,他知道不会再有一个人从那里拿走书信,也不会再有人给他回信。但他还是不知疲倦地写着。如今,他终于收到那个人的亲笔回信了。他喜极而泣,却不敢让大臣看到自己的在哭,只低头笑道:“严仞要回来了。”严仞要回京述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启安城。第二日早朝,梁瀚松因病告假,其他朝臣四下皆是奏言。御史大夫陈晙神情激动,大声道:“按照法度,将士在外无召不得回朝,距离三年述职时间还有三个月,严将军却擅自提前带兵回京,恐怕来者不善啊!”兵部尚书高融也道:“陛下昨日才看了奏疏,还没批准,他初一就动身了,简直目无礼法,胆大妄为!”接着奏言四起。“以往严岑老将军班师回京都是只带一万,他现在一下子带十万!他想干什么?造反吗!”“陛下看他在奏疏里的言辞,又是接受乌桓称臣,又是提前回京,大言不惭,字里行间毫无对陛下的恭敬!对于乌桓的求和,陛下自有定夺,他以为他是谁,竟敢擅自替陛下作主张,简直狂妄!”“严仞以前在启安便以泼皮无赖出了名,这人惯会笑里藏刀,心思难猜。如今带十万兵回朝,用意昭然若揭,说不定是想拥兵逼宫!”“陛下应该早做决断啊!”“陛下,臣附议!”“臣附议!”陆屏十分疑惑:“啊?”这群人的反应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昨夜他兴奋了许久,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严仞凯旋而归不是好事么?为何这些大臣一个个都如临大敌,群起攻之?陆屏沉默许久,等所有人都发泄完后才从龙座上起身,皱着眉头看下面乌泱泱的官帽。靴子踩在地上,未发出一点声音。“后套一战大捷,突厥几乎全军覆没。阴山天堑呐,突厥再想打过来得耗个几十年,众位卿家不高兴么?往后北疆安定,战士解甲归田,不再苦于兵役、埋骨沙场。众位卿家不高兴么?”陆屏的声音回荡在太极殿上空。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众卿好像一点也不高兴,重点亦不在这里,反而抓着严将军提前回京这件事不放?”满朝寂静,无一人敢言。下朝之后,陆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两仪殿。御史大夫陈晙和兵部尚书高融也跟着来了。陆屏看到他们两个就烦,道:“两位不必再说了,朕知道各位大臣都觉得朕天真,看不穿严仞歹毒的计谋。他在奏疏里写过了,带十万兵回来只是为了让这些士兵回到家乡耕作、与家人团聚而已,有何不可?”陈晙立刻道:“臣等不敢妄议陛下,只是有些事不适合在朝上说。”陆屏脱力坐到茶榻上:“那便说吧。”陈晙道:“陛下想想,十一月初后套一战大胜,二十日严仞就写了奏疏,十二月初就立刻动身回朝,这紧锣密鼓的,看着来势汹汹啊。”陆屏拿起茶杯的手一顿。陈晙见状又道:“臣猜想,大约是严仞收到了严夫人病逝的消息,如今父亲战死,母亲病死,严家没人了,京中再无可以牵制他的亲眷,于是他才敢兴兵回朝,表面述职,实则逼宫。”“哈?”陆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晙却以为他被自己的猜想折服了,道:“是啊,陛下莫要被蒙蔽了双眼啊!”陆屏冷冷一笑。陈晙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高融往前站了一步,咳了两声:“臣听闻严将军未出关时,与陛下关系甚笃。”闻言,陆屏不自然躲过他的目光:“高卿家以为朕念及旧情,偏袒严将军?”高融摇头,感慨:“当年世家公子,风华正茂,同进同出,快意恩仇,少年人的友谊总是令人怀念的,老臣也经历过这个时候。”陆屏听着他的话,不由陷入回忆。高融话锋一转:“但如今三年过去了,陛下能保证严将军仍然同以前一样,还是纯真无暇的赤子少年么?陛下,人都是会变的。”陆屏皱起眉头。“像陛下自己,也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位不谙世事的九皇子了。严将军久经沙场,变化不比陛下少啊。”高融语重心长,循循善诱,“自古有不少手握重权的武将,一开始如何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但一旦立点军功,便容易津津自傲,自以为功盖千古就能当皇帝了。”陆屏陷入沉默。这三年来,自己似乎变了许多,又似乎没有变。他也不知道严仞变没变,或者变化大不大。如果他从未真正了解过严仞呢?如果严仞真的蓄意谋反呢?到底是他自己想少了,还是大臣们想多了?陈晙和高融喋喋不休说了许多,最后道:“陛下得今早想办法,权衡其中利弊,看如何制衡严仞才行啊。”陆屏回神。自古君王和武将之间就充满了猜忌和背叛,难道他和严仞也终将要对立两面,兵戈相见么?如果斗起来,他必定不是严仞的对手。想到这里,陆屏欲哭无泪:“朕、朕不会搞权谋啊……”两位大臣一阵沉默。接着,陈晙道:“陛下不用担心,臣替陛下想到了一个办法。”“什么办法?”陈晙立即道:“严仞在京中并不是完全无亲无故,臣查得他有位叫宗嬷嬷的乳母,以前他极为恭敬孝顺的。”不妙。陆屏已经能预料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了。“如今可将这妇人抓来禁为人质,宣称侯府无人赡养,故接将军乳娘进宫颐养天年。倘若严仞还尚存一丝孝心,料他不敢轻举妄动。”一字一句像利刃一样刺向陆屏的胸膛。陆屏大为惊骇,站起来道:“陈大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陈晙道:“陛下不觉得臣这个办法很好吗?”“好吗?!”陆屏一口气上不来,怒火攻心,指着陈晙道,“陈大人怎么想出如此恶毒的方法,人家一个年过半百的乳娘,造什么孽给她关起来,用作威胁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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