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庚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他也记起来,刚才车上的司机,依稀就是那次代潘南华出面像丢垃圾一样送了块破玉给自己的秘书。
&ldo;你说……那车里坐的是潘南华?&rdo;
孔信磨下后槽牙,&ldo;可能性不大,以潘南华的身份,不可能亲自下乡来收货,我估计是他秘书代他出面,呵呵,&rdo;他抬头往青石板路的深巷中望一眼,突然呲牙一笑,声音里带上一层蠢蠢欲动的邪恶,&ldo;酒香不怕巷子深啊,看来真有好东西,小子,擦亮眼睛,说不定今天哥能给你唱一场好戏。&rdo;
罗子庚好奇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家伙故作凶狠的样子无比可爱。
两人拐进小巷深处的人家,堂屋挂着帘子,遮挡住日光,大白天显得室内鬼影幢幢,孔信和罗子庚打声招呼进门,王八贤已经在堂屋里了,大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身后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马仔,排场十足。
孔信:&ldo;……&rdo;
&ldo;嗨,孔老板,&rdo;王八贤将茶碗随手递给马仔,站起来抖抖衣袖,拱手,朗声道,&ldo;多日未见,愚兄甚是想念你。&rdo;
孔信面无表情:&ldo;……&rdo;
&ldo;咳,咳,&rdo;罗子庚上前笑道,&ldo;八千岁您也在呢,我们没来晚吧?&rdo;
&ldo;不晚,不晚,&rdo;王八贤做傲然出世状,&ldo;不过就是被潘南华横插一杠子的时间而已。&rdo;
孔信低笑了一声,屋里另外几个人脸上挂不住了,他们一边托付王八贤找下家,另一边又搭上潘南华,想着价高者得,没想到时间没卡好,潘氏的人刚出门,就和跨进门的王八贤迎面撞上,漏了馅。
&ldo;潘总把货收走了?&rdo;孔信淡淡地问。
&ldo;没有没有,&rdo;主人家立刻捧上一个宝箱,&ldo;王爷,孔老板,你们看,这是家父当年的收藏品,如果不是为了买房子,我实在不舍得卖。&rdo;
说完,他紧张地双手搓了搓衣角,郑重其事地打开宝箱。
孔信自他打开的那一刹那就微眯起眼睛,和王八贤对视一眼,两人都靠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出现在桌面上的琮式瓶。
罗子庚适时地递上工具。
孔信拿便携式显微镜仔细观察琮式瓶的釉色气泡,神情淡然,气息绵长,罗子庚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发现这人在欣赏古玩时整个人都会和平时不一样,仿佛突然之间就收敛了所有的利爪和尖牙,一层老僧入定般的淡定闲适悄然笼罩下来、
&ldo;这位老哥,你知道令尊的这件宝贝是什么吗?&rdo;孔信收起显微镜,看向主人家。
&ldo;听家父活着的时候念叨过,这是一件雍正仿官窑琮式瓶,只可惜口部碎了一点,成了残品。&rdo;
孔信摇摇头,&ldo;这不是雍正年间的东西,&rdo;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琮式瓶,让主人家看器底的落款,&ldo;这&lso;大清雍正年制&rso;六字,是后加款。&rdo;
&ldo;不可能!!!&rdo;主人家脸色大变,在没有底款的器物上加写稀有年号,是常见的作伪手法,比如在普通仿品青花瓷底部加上&ldo;大明永乐年制&rdo;,立刻就变成价值连城的永乐青花。
这家的女主人也黑着脸一大步跨过来,嚷嚷,&ldo;孔老板,说话要有证据,这个瓶子刚才潘氏公司的工作人员也看过,确定是雍正官窑,你要是想借此压价,那我们可不奉陪!&rdo;
罗子庚一把将孔信拽到身后,皱眉看着女主人,&ldo;请你说话注意一点!&rdo;
孔信拍拍罗子庚的手背,让他稍安勿躁,抬头看向王八贤,&ldo;八千岁怎么看?&rdo;
王八贤没抬头,眼睛上翻,提溜转着看他一眼,手里把玩着小显微镜,啪地打开又关上,来回玩了十几次,才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孔信,瓮声瓮气,&ldo;我当然是和你看法一致。&rdo;
知道这家伙滑头,什么话都不会说死了,随时都给自己留着全身而退的后路,问他基本是等于白问,孔信扭头,&ldo;罗子庚,你来说说。&rdo;
罗子庚知道他是有意考验自己,想了想,认真道,&ldo;我也觉得这是后加款,不过……&rdo;他转头看着孔信,犹豫片刻,道,&ldo;不过这件琮式瓶本来的年代,应该是南宋。&rdo;
&ldo;什么???&rdo;主人家再次震惊。
&ldo;对,是南宋,而且是……&rdo;孔信赏识地对罗子庚一笑,两人异口同声,&ldo;修内司。&rdo;
南宋朝廷偏安江南一隅,将北方的奢靡生活照搬至了临安,当然少不了精美绝伦的稀世珍瓷,于是毁于战火的官窑开始复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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