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尘。”明尘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我叫明尘。”小容昭努力许久,仍然没能掌握发音。但他很勤勉,每天都在偷偷地练习。……如此过了半月有余,悠闲得几乎让人忘了这只是个幻境。这日天气难得放晴,明尘正在给容昭缝补弄破的衣服。忽然之间,门“砰”地大开,热烈而明媚的阳光洒进来,也落在跑得磕磕绊绊的小容昭身上。“怎么了?”明尘搁下针线篮,弯腰去扶他,“跑这么急。”小容昭扑在他怀里,腰上的锦袋没系紧,饴糖撒了满地。阳光照得屋里暖烘烘的,饴糖的味道很快弥漫开来,满屋温暖馨甜,熏得人几乎醉倒。小家伙胸有成竹,抬起头,露出一个比春光还要灿烂明媚的笑容,口齿清晰地唤道:“明尘!”明尘愣住了。“明尘!明尘明尘……”不等他回过神来,也没来得及回应容昭的呼唤,眼前倏地一暗,灰色雾气携着凛冽呼啸的风雪,转眼便将这间温暖的屋子吞没。笑颜如泡影般破碎,景色骤然一转。他看见隆冬的雪天里,十几岁的少年浑身是伤,冷黑的眼眸比寒风还凌冽,旧衣单薄褴褛,走着走着,便“咚”地一头栽倒在了白茫茫的雪里。“容昭——!”昭,光明璀璨明尘转瞬来到他身边,用仙元将风雪隔绝在外,俯身将人抱起。这个容昭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单薄破烂的衣衫微微晃动,空空荡荡的,灌满了凛冬的寒意。他冷得像一块冰。明尘脱下外衣将他裹起来,捂在怀里抱紧。这么冷的冬天,又下着大雪,容昭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地里。这附近一定有能落脚的地方。明尘找了片刻,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的村庄。这村落看起来不大,却很富足,砌的都是砖瓦小院,柴垛米粮堆得都快冒尖了,应当是个有仙门宗派庇护的村子。他抱着容昭,径直走了进去。村民们远远瞧见风雪里走来一个白衣银发的人,衣袂飘飘,颇有仙人之姿,以为是山上下来的宗门弟子,顿时诚惶诚恐起来,争先恐后地出门迎接,要招待他到家里去。明尘知道是误会,没有说破,只是取了两样凡人能用得上的宝贝出来,顺势住进了村里最富的一户人家。那家主人初时满口“仙人大驾,蓬荜生辉”,待看清楚他怀里的人后,谄媚的神色不由有些凝滞了,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道:“仙人慈悲,救苦众生。只是怀里这位,是远近都知道的天煞孤星……”“哦?是么。”明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就是你们将他赶出去的缘由?这样的雪天,他在外面会死。”“我们、我们也不想的啊!”这家主人急了,连连作揖道,“仙人明鉴,昨天他溜进牛二家的猪棚里避雪,结果今天一早,好端端的猪就死了一头!眼看着快要过年了,却发生这种不吉利的事,那死猪也没人敢吃……”明尘连眼皮都没动,静静地看着他:“所以你们就将他赶了出去?连在猪棚里避雪都不许,要他在外面活生生冻死。”主人家被他看得冷汗都下来了,用衣袖不住地擦拭额角,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你们这里,冬日应当会有附近的宗门子弟过来。”明尘似是不再深究,转而望着不远处积着厚雪的陡峭山脉。大雪纷纷,落在眼睫上,结了层化不开的薄霜,“他们今年还没来么?”“啊、啊是,是,今年只有仙人来此。”“临近年关,牲畜横死,确实不吉利。”明尘垂下眸子,神色冷淡,“但和容昭没有关系。你们还是趁早搬走为好。”“仙人……仙人这话是为何?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没有灾年,不愁吃穿,时常还有仙人来村里,分明是个不可多得的福地啊。只是今年倒霉招来了那天煞孤星……”“无事,随口一说罢了。”明尘打断道,神色比睫上的霜还要寒几分,拂袖进屋,甚至没有多看主人家一眼,“本仙只借宿一夜,明日就走。”若是方九鹤在,就知道明尘已是恼到了极点。若非这村子里只是些愚昧的凡人,他定要将此地杀个鸡犬不留。-昏迷的容昭被轻柔地放在了床榻上。明尘慢慢地替他褪去衣衫,打湿软巾,用温水擦拭了一遍身子,裹上宽大的新衣,又盖好被子。屋子里的火盆烧得又暖又旺,容昭冻得发紫的脸颊逐渐恢复了几分正常的血色。他的手脚上都长了冻疮,还有不少裂痕,额角和嘴角都有被石头砸伤的痕迹,胳膊和腿上也有许多细密的小伤痕。看起来是被笤帚打的。明尘从乾坤袖里取出一盒膏药,仔细地涂在每一处伤口,又让主人家煮了碗热乎的蛋羹过来,扶起容昭,一勺一勺地喂他。喂到一半的时候,容昭醒了。他睁开眼,迷糊了一会儿,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人,猛然间受惊似的炸了起来。“当啷”!蛋羹被打飞出去,连同碗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碗摔碎的声响落在容昭耳朵里,仿佛惊雷。他根本还没看清什么,立刻就抱住脑袋,拼命往角落里躲去,还被宽大不合身的衣袍绊了一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床角。等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没有挨打,周围也没有尖利难听的叫骂,茫然了一下,须臾,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然后容昭看见一个雪白的、微微发着光的人影俯下身来,对自己道:“别怕。”温柔的嗓音像拂面春风,只这么一声落在耳畔,就让人莫名委屈起来。容昭顿时警惕。他不是没有被好言好语骗到别人家里去过。进了屋,连坐都不敢坐,拘谨又小心翼翼,最后等来的却只是一顿耍猴似的毒打。“你也配!”那人这样骂道。……他只配住在牲畜棚里,吃残羹剩饭,像阴沟老鼠似的被人赶来赶去。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所以像这样温声细语说话的,都是骗子。容昭抱紧了暖和的被子,一边思索着等会被打了该怎么逃,一边又有点不舍得眼前这冬日里罕有的温暖。那个白乎乎的人影在床边坐下,微微倾身,靠得很近。容昭顿时受惊,整个后背都紧绷起来。少年瘦削单薄的腰背拉得仿佛一张弓,像只随时准备露出獠牙的小兽。“你叫什么名字?”那人什么也没做,只是温温柔柔地问道,“我叫明尘。”容昭愣了一下。没等他开口,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眼前多了一盘热腾腾的糯米糕。“放心,没毒。”明尘拈起一块糯米糕吃给他看,将剩下的都放在床上,往容昭跟前推了推,然后起身退远了些,“吃吧,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赶路。”容昭鼻子微微翕动了一下,眼底流露出一丝动摇和挣扎。……不是他轻信别人,只是这盘糯米糕实在、实在是太香了。他内心挣扎许久,又观察了明尘片刻,实在是瞧不出有什么威胁,终于饿虎扑食似的抓起了糯米糕,拼命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还不忘觑明尘,边吃边往后挪,生怕他突然翻脸。明尘就这样远远地站着,微垂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汹涌的情绪,在这间简朴的屋舍里,像块莹润的白壁美玉。容昭吃着吃着就顿住了。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很好看,有一种不可形容的漂亮,比村头庙里的金身泥塑还要好看。明尘见他吃到一半停住,还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以为是嫌自己站在这里碍眼,好声道:“我去外面呆会儿,你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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