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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第1页）

待林驿丞他们走开，我咬着老门房和伴儿的耳朵说：&ldo;我帮过你们了，你们也得帮帮我。&rdo;他两个都拍着胸脯说：&ldo;尽管吩咐，我们照办就是了。&rdo;我说：&ldo;其实也是小事一桩，你们将梯子给我搬来，我要出客栈一趟。&rdo;老门房听了赶紧说：&ldo;外头还正乱着，这咱出去不得。&rdo;我说：&ldo;你们拦也没用，我不去瞧瞧老娘，心里就总也不踏实。&rdo;伴儿见拦不住我，就跑去招呼林驿丞；我不让他去，到底还是没追上他。我骂道：&ldo;这个马屁精。&rdo;林驿丞来了，并没劝阻我，反倒说：&ldo;是该过去给老娘请个安，只是不知外边情形如何了。&rdo;张目说：&ldo;我探查探查。&rdo;说着三下五除二攀上树，麻利得如同长臂猿一般，手搭凉棚四下里瞭望了一会子，出溜下来说：&ldo;城东一片烟雾缭绕，咱们周遭倒还安静。&rdo;林驿丞说：&ldo;那就好，我跟王品过庵堂那边去瞧瞧，说话就回来，你们在此守候。&rdo;我们还没迈步，三娘先就不干了：&ldo;凭什么呀？&rdo;三娘、张目和李耳也都要跟着去，说是给我老娘请安，其实更想看看他们的孩子。没办法，只好留下几个下人，我们翻墙出去。一道上，家家关门闭户，死一般寂静。到了庵堂，我们没敢砸门，怕惊动街坊，而让我踩着林驿丞的肩膀，跳墙进去，再在里边打开门，将他们放进来。两边见都没什么事，才各自放心，又说了好些个叮嘱的话，特别是对孩子。

见过老娘，到媳妇这屋，婚后这几年，我跟媳妇还没分开睡过。我媳妇见我，眼圈立刻红了，说她一宿没阖眼，光琢磨不好的事，还说：&ldo;我光是惦记着别人，也不知别人惦记不惦记我。&rdo;我赶紧说：&ldo;我也是一宿没怎么睡。&rdo;想把扮黑无常白无常的故事跟她说一遍，又怕吓着她。我看她上穿藕荷纱衫，下着青纱裙子，很俏，心里动了动，不禁对她毛手毛脚起来。她跑过去将门闩上，才半推半就地跟我搂抱了一会子。

&ldo;差不多我们就回吧。&rdo;听见林驿丞喊，我媳妇扯着我的手，久不撒开，我又亲了亲她，才放我走。临出门她还说：&ldo;小心着点，别净让人替你提溜着心。&rdo;

掀了帘子出来，大家都在等我一个了。林驿丞笑话我说：&ldo;裤腰带怎还没扎好，赶紧的，别走半道上裤子褪下来，看了不雅。&rdo;我回了他一句：&ldo;我们都老夫老妻了，哪像你，被窝才焐热乎，舍不得挪窝。&rdo;三娘哼了一声：&ldo;现在的爷们儿怎么都出息成这样了，就惦记裤裆里的那点子事，没旁的正文，难怪总叫洋人欺负。&rdo;我跟林驿丞相互瞅瞅，咽了一口唾沫，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张目在旁边还煽风点火：&ldo;活该，你们自找。&rdo;我们正有气没处撒，他自个送上门来，两个人揪住张目，一人给他几脚，踢得他直叫唤。三娘又说：&ldo;瞅瞅你们，除了跟娘们儿尥蹶子，余下的本事就是窝里反了。&rdo;我对林驿丞说：&ldo;这明显是拉偏手嘛，瞅着自个儿爷们儿挨揍心疼，只往我们身上派不是。&rdo;林驿丞也一唱一和道：&ldo;你才瞧出来，我早就知道了，一直都这样。&rdo;三娘刚要跟我们顶对，老娘在屋里说：&ldo;你们在当院做什么了，要是有工夫，就进屋来，我给你们沏茶。&rdo;我们赶紧说：&ldo;我们忙着呢，您歇着。&rdo;赶紧一溜烟地跑出庵堂。

我们回到客栈，见老门房和伴儿一个头冲东，一个头朝西，东倒西歪地躺在树窠下。我们一时慌了，以为遭了劫，有人掏枪四处搜，我则赶紧过去搀扶他们。走近了才听见他们鼾声大作，正在好睡，不禁十分恼怒，捻手捻脚地过去，紧紧捏住他们的鼻子，憋得俩人一骨碌爬起来，大声惊呼：&ldo;快拿家伙，我们着道了。&rdo;我叫他们这洋相给逗乐了，林驿丞指着他们的鼻子说：&ldo;真要是来了歹人，你们俩这会儿怕是早到奈何桥走一遭了。&rdo;伴儿撅着嘴说道：&ldo;也是昨个夜里睡得忒晚了。&rdo;

&ldo;说你两句，你还敢犟嘴。&rdo;林驿丞薅着伴儿的脖领子，转了两遭，伴儿使劲踢蹬腿，跟被柳枝子钓上来的青蛙一样。我们也都不劝，在一旁瞧热闹。

突然，哐哐哐，有人将大门敲得山响，听声音很急。林驿丞手一松，伴儿吧嗒摔了出去，栽了个结实，胳膊膝盖也都磕伤了；他顾不得上药，就跑到门口，顺门缝往外瞅，然后悄声说：&ldo;林驿丞，是戏班里的那个班主。&rdo;林驿丞问他：&ldo;他身后头有旁人跟着没有？&rdo;伴儿摇头说：&ldo;没有，就他一个。&rdo;林驿丞给伴儿使个眼色，叫他问那个班主有什么事，只听那个班主嚷嚷：&ldo;不好了，大事不好了！&rdo;

&ldo;把他放进来吧。&rdo;林驿丞支使老门房，老门房只将大门拉开一条缝，班主几乎是钻进来的。老门房探出脑袋左右瞅瞅，咣当一声，马上又将大门给闩上。

班主进门就说：&ldo;几位爷甭耽误着了，赶紧走吧，不赶紧走就来不及了。&rdo;伴儿见了他，啐他一口。我问他：&ldo;怎么着，你又打算出什么幺蛾子？&rdo;班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越急越说不出话来，干脆咕咚一下跪下来，不住地磕头。我们几个本来对他一肚子的恨气，恨他昨夜里引狼入室，眼下瞧他这个光景，反倒可怜起他来。三娘叫张目扶他一把：&ldo;有话说话，快起来。&rdo;班主淌着泪说：&ldo;几位爷不再怪我，我才起来。&rdo;林驿丞还等他说事呢，实在强他不过，只得说道：&ldo;不怪你不怪你，你起来说话。&rdo;班主这才站起，喘着气说：&ldo;夜隔这伙子大兵回去，就跟他们的旅长报告了，说咱们客栈是个鬼宅……&rdo;伴儿跳起来骂道：&ldo;你说什么呢，我撕烂你的狗嘴。&rdo;我把伴儿扯到一边：&ldo;让他说下去。&rdo;班主接着说道：&ldo;他们还说，奉军之所以败了，就是你们客栈给妨的。直军听这么说，也怕了，怕你们客栈也于他们不利，就惦记着将客栈给铲平了。&rdo;见我们都不信，班主赌咒发誓说：&ldo;我要是瞎掰，就让我生穿心疔，烂屁股眼儿！&rdo;我问他：&ldo;他们想怎么铲平客栈？&rdo;班主说：&ldo;那就不知道了。&rdo;林驿丞不等他说完，就不耐烦地说：&ldo;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吧。&rdo;班主唯恐我们不当事，一个劲儿说：&ldo;这都是真的，大意不得呀。&rdo;林驿丞一脸的镇定自如，笑着说：&ldo;我知道是真的，可是你瞧我们爷们儿是怕事的人吗？&rdo;班主放心了一些，又说了一车的道歉话，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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