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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第1页）

这几日，我都独宿在驿馆前院，轻易不去后院；即便去了，祝氏也不让我进屋。她怕流言飞语，总是站在当院里跟我说说景儿的事。我偷着问她：&ldo;几日不见，你怎连一句温存的话儿都没有？&rdo;她枕着脸儿悄声说：&ldo;要温存的话儿，那就待明媒正娶以后吧。&rdo;正说着，突然王品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指着我的鼻子呵斥道：&ldo;姓林的，你这个言不对行、行不对言的卑鄙小人！&rdo;一时，倒把我骂愣了，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十

张目说：

知道林驿丞被刺的那天，三娘就开始怀疑是静怡师父所为，一直担着心，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希望林驿丞和静怡师父任何一方吃亏，所以，就让我留意。静怡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林驿丞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我都一清二楚。清净了没两三天，静怡师父竟意外地被杀死在她的庵堂里，而那天，林驿丞始终在我的视线之内，一刻都没离开过，显见凶手不是他。李耳也是清白的，三娘可以给他作证，那天他哄着我的孩子玩了多半天。那么会是谁呢？为了解开这个谜底，三娘不惜给孩子掐了奶，雇了个老妈子照顾着，自己亲临杀人现场去勘查。

我问三娘：&ldo;你我现在无门无派无根底，何必介入这桩迷案？&rdo;三娘对我说：&ldo;你真糊涂，我们介入其中不是为了保谁，而是为保住饭碗，不让孩子挨饿。&rdo;其实，对于静怡师父的死，比我们震惊也比我们上心的是王品。他眼珠子都立起来了，宣称跟林驿丞没完，非要见个高下。我们夫妻俩商量，要不解开静怡之死的疙瘩，恐怕祸端便隐兆于此。于是，我将几天来林驿丞以及李耳的一言一行通通告知于王品，替他二人呼冤。王品听了，对林驿丞释然了一些，但对静怡的死疑惑更大了。三娘叫他从旁协助理案，查出凶手，王品也应了。林驿丞听说静怡暴毙，竟比王品还要震惊。他说：&ldo;这下子，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揪出真凶来。&rdo;三娘说：&ldo;你要想擦干净你的屁股，就得回避一下，听凭我的调遣，由我来主理此案。&rdo;林驿丞历来将女人当神供着，不过那只是在炕头上，真的让她们在庙堂之上行走，他心下未必服气。可是，眼下这件事关乎着他的名誉地位，再加上三娘性子刚烈，动不动就舞枪弄棒，两人当真要战上几个回合，他未见得能将三娘斩于马下，也就勉强答应了。

我见三娘一番调拨，各尽其责，便问三娘：&ldo;他们老几位你都派了差使，我是不是就不用在你鞍前马后伺候着了？&rdo;三娘说：&ldo;你敢，他们有他们的活儿，你有你的活儿。&rdo;我瞅她的威严不比往常，忙敛了笑颜，小心地问：&ldo;我还能做什么？&rdo;三娘说：&ldo;你得陪着我，我一个人进庵里瘆得慌。&rdo;我刚要笑话她两句，她使劲掐了我腮帮子一把，疼得我龇牙咧嘴。我夫妻二人在庵堂巡视一遍，只见大门紧闭，还上了闩，显见凶手是跳墙而入，不是个熟脸儿，这就排除了驿馆中人作案的可能。静怡身中两刀，都是从背后偷袭得手。王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他痛哭了一场，便操起刀来去驿馆找林驿丞算账去了，故而现场并没有怎么被破坏。我和三娘赶到时，只见静怡血肉模糊地躺在台阶上，血流了一地。三娘将静怡抱在怀里，一声不住一声地叫着姐姐，静怡早已声断气绝，哪里还能应声？衙门很快把尸体搭走，由仵作去验尸，还将庵堂封了。那天，突然起了大风，庵堂周遭阴气森森，吓得三娘胆战心惊，围着院墙转了一圈，便发着抖离开了。道上，她觉得腿软，对我说：&ldo;相公扶我一扶。&rdo;我嫌麻烦，干脆将她负在肩上，背回了驿馆。

&ldo;想一想，我这个姐姐也怪可怜的，我们该诵经修醮，让她早得超生。&rdo;三娘这么说，驿馆没一个人反对，毕竟静怡师父也算是大伙儿的故人，于是设祭醮坛，请了道士、僧人作法，忙活了一回。三娘和王品都哭了，连林驿丞、李耳和我的眼圈也都红了。当天夜里，我梦见静怡过来向我称谢，说她已得到老天的赦旨，又可讨生去了。起来，我觉得这个梦好生奇怪，就把三娘推醒，告诉了她。她说她刚好也做了这么个梦，想来这是真的了。三娘又流了一会儿泪，心里安慰了些。当日，王品说静怡也给他托了梦，大伙儿都心安不少。&ldo;静怡的父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听说也是个熟读四书的清官，林驿丞你为何要杀了他？我知道你不是个滥杀无辜的明白人，所以，其中必有原因。&rdo;王品终是放不下，总是寻思这件事，而林驿丞显然是不想诽谤死者，一再敷衍。可是，死心眼儿的王品非要知道个究竟，又刨根又问底，不闹清楚他就睡不着觉。

&ldo;都是陈年往事了，我已经记不得了，静怡师父是怎样跟你讲她父亲的，你就该怎样信服，毕竟是知父莫如女嘛……&rdo;林驿丞打马虎眼说。王品有点恼：&ldo;人命关天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记得，你脑子里究竟尽想些什么呢？&rdo;话里话外是讥讽林驿丞贪恋脂粉。林驿丞说道：&ldo;大清国现在都惨到什么地步了，随便一个什么弹丸小国便可以打得咱们连滚带爬。今天割一块地，明天赔一笔钱，用不了多少年，我们怕是连通州城这么大的一块地界都保不住了。咱们花大笔的银子从洋人那买几条铁甲船，只干了一仗，就叫人家把船掳了去，摆在码头上开展览会，当战利品让国人开心解闷……就这些，还不够想上一阵子的吗？&rdo;大伙儿还从来没见过林驿丞这么正经，这么侃侃而谈过，都没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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