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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三娘脑筋转得极快，很快又想到别处去了。

&ldo;听说知府生了个儿子。&rdo;

&ldo;他生儿子又有什么稀罕，他年年都生儿子，于今已有九个儿子了。&rdo;&ldo;晚晌，瞅瞅去吧……&rdo;

我指着她的鼻子说：&ldo;你真是旧习不改。&rdo;

以往，赶上官宦人家喜日，我跟三娘都潜身在暗处，偷眼望着贺喜来的轿子上的灯笼，那上面都注有轿子主人的官衔，一一记下。自然，记也只记八人抬的大轿，六人或四人抬的轿子便省去这道麻烦，至于骑马的更睬也不睬他。

&ldo;我们现在再去留意这些，将来报给谁呢？&rdo;我问三娘。三娘哑然了，踌躇间，忽闻门外一片嘈杂，我俩慌慌张张地飞奔出去，原来是一群衙役来馆驿办差。

&ldo;各位各位。&rdo;我拦住他们。

衙役推开我：&ldo;例行公事，不要妨碍。&rdo;

他们把假山团团围住，像篦头发一般地篦了一遍。

我暗示三娘快去招呼林驿丞，三娘点点头，急急而去。

不大的工夫，林驿丞携一伙子人闻讯赶来，忙着候问；几位衙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ldo;驿丞，他们是不是拿了我们的什么把柄？&rdo;我问。

&ldo;这群狗奴才，殊为可恨。&rdo;王品说。

驿丞叮咛我们几个：&ldo;你们都给我小心着点，不知谁又到衙门嚼舌头去了，打算摆布我们一遭。&rdo;

林驿丞将三娘支走，我们几个又商议了一阵，终不知醋打哪儿酸、盐打哪儿咸，闷闷各自回房。刚迈过门口，脚下一绊，竟跌了个狗吃屎。三娘从角落匆匆跑出，笑将起来：&ldo;都说你的眼神儿好，怎这么不济事？&rdo;细一看，原来她在门口给我拴了个绊马索，摔得我昏天黑地，遍身疼痛。我顿足恨道：&ldo;你老大一个闺女家，怎跟孩子一样淘气！&rdo;三娘却道：&ldo;不淘气，你叫我去什么？看你这么不识逗，不如我此时走了罢。&rdo;见她要溜，我一把薅住我这个相思债主：&ldo;惹了祸，想一走了之，哪有这么便宜？&rdo;她假意叫喊起来：&ldo;救命，救命啊。&rdo;我怕真的招来闲人，赶紧撒手，三娘趁机跑走了。我冲着她的背影嚷嚷道：&ldo;我腰闪了，你要给我疗伤。&rdo;三娘说：&ldo;好啊，你等着吧。&rdo;见她娇滴滴的身子一扭一扭，说不尽的柔媚，让我爱煞。我往床上和衣睡倒，忽有轻轻移步声传来，遂起身坐起。以为三娘于心不忍，去而复归，便假寐，眯缝着眼睛偷窥，未想进来的却是个老妇。老也罢了，还满脸的麻子；有麻子也就罢了，还两腮横丝肉。我问找我有什么事，老妇说：&ldo;是石榴小姐着我看顾你，顺便煎一服跌打药伺候你服下。&rdo;我知道这妇人是驿馆中最泼的雌老虎，惹不得，忙赔着笑脸送她出去，告诉她我无大碍，叫她只管歇息。

稍晚，三娘声称来我处问安，问我服了雌老虎的药病是不是渐渐好了。我见她一脸阴险不过的笑，气不打一处来，脸冲着墙壁，故意不理她。待她凑到跟前，只一拽，便将她拽到了我的怀里，再想跑她是跑不掉了。&ldo;你好大胆，速速放了我。&rdo;三娘半嗔半喜道。

&ldo;你却不要着恼，都怪你才刚耍笑我。&rdo;

&ldo;不敢了，你饶了我吧。&rdo;

&ldo;现在服软也是迟了。&rdo;

&ldo;快快松手，倘下人撞见，我的名节就毁了。&rdo;

&ldo;你又未嫁，我亦未娶，怕他什么。&rdo;

我怎舍得再撒手，抱上她，竟如同抱上水中月镜中花一般，心肝宝贝个不停。三娘唬我道：&ldo;再不放我，告你到堂上，让你知道堂规威严，审了你，还要解京究处。&rdo;我说：&ldo;我不怕。&rdo;三娘又说：&ldo;那便再叫两班衙役将你扯翻在地，行杖五十大板，管教你皮开肉绽，屁股不敢着凳。&rdo;我仍说：&ldo;不怕。&rdo;三娘接着说：&ldo;打完，把你的腿拿夹棍夹起来，夹上三个时辰，方才解去，从此你走道就成铁拐李了。&rdo;我还说：&ldo;不怕。&rdo;三娘叹了一口气说：&ldo;只好把你绑到菜市口，开刀问斩了。&rdo;我捏住她的鼻子道：&ldo;你何至如此歹毒，怎不知垂怜我一些个？&rdo;三娘撅着嘴说：&ldo;谁让你招我来着。&rdo;俗一句、雅一句地逗了一会儿嘴，我二人情意倍加笃厚了些；三娘对我的姿态也开始微有不同，显得亲昵了许多。即便是调笑得过分，她也说上一句&ldo;你也太露色相了&rdo;，或用小脚在桌下蹴我一蹴，但给我的脸还是好脸。久了，馆驿上下俱已看出了名堂，都跟三娘凑趣：&ldo;哪有女孩家养老闺中的，有恰当的人儿，就嫁了吧。&rdo;三娘装相道：&ldo;你们可有出息的汉子引给我吗？&rdo;人家说：&ldo;那还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张目便是一个。&rdo;三娘不言声了，慌将头儿低下，摆弄起她那兰花般的手指尖来。

光阴韶过，不觉春去了，夏来了，脱了夹，着了单。一日，三娘从静怡师父那里回来，吃吃不住地笑。问她笑什么，先是不说，只拿眼光瞥我一瞥，我魂魄险些被摄去大半。我说：&ldo;有什么喜事，只管说来，让我也高兴高兴。&rdo;三娘掩着口儿说：&ldo;静怡姐姐催我嫁呢，她是怕我没人讨。&rdo;我赶紧擎了三娘的臂膊，忙不迭地说：&ldo;我讨，我愿意讨。&rdo;三娘甩去我的手，理了理她的衣裳，不冷不热地说：&ldo;你愿意讨，我还没想嫁呢。&rdo;我面上一阵儿红一阵儿白，忍不住将一番心意给她说了；她只抿着嘴儿，眼角眉梢也带着些春意，想是已有了三分的欢喜。待我说完，三娘睨我一眼，寒霜一般地嘟噜着脸说：&ldo;光是见你卖嘴儿，也不知是真是假。&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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