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那天,照惯例,我要带景儿给她爹上坟拜扫,祭物无须我来操心,均有祝氏一一备好。祝氏扶景儿祭奠完毕,闪到一边去。我跪在坟前,对着碑石问道:&ldo;兄长自从保定府别后,一向光景如何?&rdo;言罢,就泪如雨下。景儿她爹性近豪爽,最喜抱打不平,多年行走江湖,一则寻访贤良,二则查察奸佞。后来知道保定知府诬告捏陷忠良,一气之下将知府杀了。结果让官兵拿了,枷号一月示众,方被杖死。我们几个至交将他尸身领回,葬埋其家乡。他妻子在坟前大哭一场,撞碑而亡,只留下景儿一根独苗无傍无靠,我便携她回家抚养。我原想将景儿当亲生骨肉,培育她文能安邦,武可定国,不把实情告诉给她;可是一日五更,我梦到景儿她爹嘱咐我不要叫景儿忘了他。我不好违命,只得将景儿的家事统统告与景儿,不再让她唤我爹爹;景儿不干,坚持要叫。祝氏见我如此伤感,过来携起我的手说:&ldo;别哭了,看吓着景儿。&rdo;我又烧了些纸钱,出了坟地,一路返回。过潞河书院门口,一带松荫,景儿要进去耍,祝氏也帮她说情。我不让:&ldo;回去查查历书,挑一个吉利日子再去。&rdo;祝氏笑话道:&ldo;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总自称村野匹夫,怎偏偏信这些个?&rdo;我说:&ldo;要是我的事,自是无所顾忌,但景儿是我的心肝宝贝,出个一差二错,你让我活是不活?&rdo;祝氏哼了一声:&ldo;就知道你偏心眼儿。&rdo;我又忙着哄她:&ldo;你自然也是我的至爱,一日都离不开。&rdo;祝氏道:&ldo;骗人。&rdo;我赶紧又是一番笙管笛箫一般的甜言蜜语,才劝得她露出笑模样来。我俩又合伙用些言语宽慰景儿,还买了面人儿玩意儿,景儿到底是个听话听说的丫头,禁不起人家的三两句软和话儿,也就不再勉强,我方放下心来。
这天,张目慌里慌张地跑来告诉我,驿馆里这两天闹鬼。天交二鼓,后院就有人影摇曳,阴森可怕,借微弱的月光看,像是个女人。我问他:&ldo;不会是三娘吧?&rdo;张目说:&ldo;不会,她见了也疑惑。&rdo;我说:&ldo;她一个,你们是俩,还怕斗不过她吗?&rdo;张目说:&ldo;三娘害怕。&rdo;我说:&ldo;你呢?&rdo;张目嘿嘿一笑:&ldo;我也有些怕。&rdo;青天白日,我带着张目、三娘他们几个到后院勘察一番,闹鬼的地方就在假山附近。张目要请阴阳先生驱鬼,我没答应,真传出去,驿馆的名声就受损了,谁还敢再来下榻?我们备下刀枪,各自辖管一个出口,又叫差役多点几盏玻璃风灯,并约定谁先见到鬼,不要喊叫,轻声咳嗽一声即可,通知众人包将上去。夜里,大家喝了几口烧酒壮壮胆,大睁着眼睛留神观瞧。将及三更,一阵寒风吹过,果然见一个头戴角巾的人形,飘然而至。我突然跳将出来,大喝一声:&ldo;何方妖精,来此兴风作浪?&rdo;那鬼倏然立住。我拔刀照她脑袋就是一家伙,她也挺剑相迎,一来一往便搭上了手,战了几个回合。张目他们听见动静,也都聚拢过来,那鬼显见是怕寡不敌众,趁她打愣的时候,我叫三娘摘去她的面罩,看她究竟是谁。那鬼倒麻利,掉头就走,我跨前一步,刀刃挑在她的膀头子上,可惜力道不够。我们紧追不舍,面前突然出现一堵高墙,那鬼迟疑一下,拉住藤萝翻墙而去。我们再找,已不见了踪影。转过天来,少不了焚香点烛,驿馆一时翻了天,简直慌乱得不成样子。我劝各位:&ldo;人生在世,遇见一两个鬼,本来是免不了的。&rdo;王品到底嘴巴好使,他接茬说:&ldo;即便是鬼,也比那些个设骗局、赌局、拐局的宵小之辈及贪官墨吏要良善许多。&rdo;我言道:&ldo;还是王老弟明理,心里没鬼,便不怕鬼。&rdo;说是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嘀咕,驿馆中人心里没鬼的有几人?只是不晓得这个女鬼究竟是蛇虫鼠蚁变的,还是豺狼虎豹成精。到天阴月黑,我们又聚众等那鬼出现,灯笼火把将馆驿后院照得白昼一般亮,却白白侯了一宿。那鬼竟没再来,把我们爷们儿诳了。
到家,也未提起闹鬼的事,怕惊了景儿。进屋,发现桌上摆着一封信,见字便知是我上峰寄出的。我的上峰是个江南名士,与我家是世交,有父一辈的交情。前几年,他下了南洋,成立了革命党,要推翻满人的统治,施行共和,跟老广孙文相呼应。他屡次找我谈,我终于被他说动了,也豁腾起革命来,起了誓,从此就潜伏到这个驿馆来,一待就是多年。
按规矩,我时时要给上峰通通消息,上峰隔三差五也将指令发我。只是上峰太迷诗词歌赋了,常常写些四六八句的韵文给我猜谜,这是我最不惯的。比如通知我谁谁狗官去了什么地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不明说,非要&ldo;芳洲拾翠暮忘归&rdo;;再比如他告诉我某某大员又高升了,任了新差使,他也不正经言语一声,偏偏&ldo;风浩荡,欲飞举&rdo;,害我一猜便是半宿。这一封信的大意是孙文已经回国,不久将与之见面晤谈,结成一体,跟朝廷作对。这时候,景儿过来跟我搅局,说她同祝姨一起去了娘娘庙会,看了会子洋片,吃了一支糖葫芦,还直闹脚疼。原来她也是裹了脚的,让我给忘了。毕竟不是天足,走的路稍为多些,就倦了。我叫她烫烫脚,说着就去给她烧水,她嫌羞,便自个儿去了。都说自古佳人有一分颜色,便受一分折磨;赋了一段才情,便增一分孽障。这个我不管它,我偏要我的乖女儿,会音律,通歌赋,又天娇颜倩;大些,再嫁一个好人家,红颜得主,也算我不枉做一回她的爹,尽了道义。突然景儿在里间屋冲我嚷:&ldo;水烧开了,您沏茶不?&rdo;我说:&ldo;我来我来,小心烫了你。&rdo;就忙忙地奔里间屋去,祝氏不在,真是多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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