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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拿起面包，嗅了嗅。俞家宝心想完了，老头又要扔东西。这面包阵亡后，算是损耗率，还是算在营业额里呢？啊，现在纠结营业额没卵用了，以后自己不可能再踏进面包店一步了吧？！转头看清水桑，却见他平静的脸上，眼神罕见的强硬。俞家宝心里一阵感动，清水桑对他不止是知遇之恩，而是赌上事业来维护自己了。安达吉良慢吞吞地端详面包，像是散步时捡了一个恐龙蛋，翻过来转过去，找那子虚乌有的尾巴。他用力一掰，蛋碎了。酸面包特有的香气，从柔软的内芯升腾而起。老头掰了一块，放进嘴里。俞家宝动了动嘴唇，就像是他在嚼咀面包。他害怕安达老师，一开始是慑于他的脾气和气场，后来吃到了老头做的面包后，对他的实力感到敬畏，在他跟前就更是惶恐了。说到底他骨子里还是自卑的，在爱他的人身边要多牛逼有多牛逼，但面对专家的无情检测，他的不自信就浮到脸上来。安达抬起头，那双小眼睛目光锐利：“你的酵母从哪里来的？”俞家宝定了定神，“酵母当然是我养的。”安达若有所思，把面包递给志夫，“你尝尝。”志夫已经吃过好几次，知道这酸面包很出色，父亲的反应让他自惭形秽，垂下头来。安达老师叹一口气，眼里的火没了，嘴角又触目惊心地翘起来：“清水君说得对呢，小面包师的作品很好，这样的面包，连我也做不出来。志夫不要参加比赛了，参加也是丢脸啊。”志夫的头垂得更低。阿佑走到志夫身边，搭着他的肩膀道：“欧吉桑，你的话太武断了。志夫酱做的面包很好吃，昨天都不够卖的，今天还有不少回头客。你的眼睛怎么只盯着面包比赛？面包好不好，最重要是有人喜欢，不是讨好那些评委老头。”安达吉良冷冷一笑：“年轻人，我听说中国有句话，初生的小牛不怕老虎，你什么都不懂呢。”“这可是句好话！与其怕这个怕那个，不如磨好自己的角，一决高下。”安达摇摇头，不跟他废话了，手一挥，把酸面包扔垃圾桶里，“这里的游戏结束了，两位闯入者请自行离开为好。以后请两位自重，不要再扰乱我们面包店。”俞家宝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面包，对阿佑说：“咱俩滚蛋吧。”“等等！”清水阻拦他们，开口道：“老师，俞桑是难得的人才，我认为不能赶他走，不但不能赶他走，而且应该让他为kurakura比赛。与其让一定会输的志夫去东京，不如把握眼前的机会。”俞家宝大吃一惊，“清水桑……”清水殷切地看着他，眼里都是热烈的期盼。目光转向安达吉良，清水又说：“老师，俞桑的酸面包一定会成名，这是我们店再次扬名的契机啊。”安达心里也在打着算盘。小面包师是有才能的，对面团的掌控力在年轻一辈中极其罕见，但更珍贵的是能驾驭这个酵母的能力——吃一口他就知道了，这面包复杂的味道、柔韧的筋骨是年月支撑出来的至味，并非靠好的配方或材料可以达到。那个充满锐气的漂亮中国人完全不懂行：好吃只是面包的基本标准，好吃而平庸的面包太多了；平庸无趣但讨人喜欢的东西，很容易就可以复制出一堆，真正的匠人追求的却是那尖端上的极致、独一无二的顶点。讨好老评委也好，鼓吹极致的手艺也好，业界的荣誉只会落在有强烈个性、有启迪意义的作品上。能碰见这样的作品，是万载难遇的好运气啊。“小面包师，你愿意为kurakura比赛？”“我……“俞家宝一时拿不定主意。按本心，他当然想为自己出赛，可他不要脸地蹭了面包店一年多，之所以能做一个入门的面包师，在大阪站稳阵脚，最大的恩人便是清水桑，报答他也是理所当然。却听阿佑插口：“家宝不是你们员工，欧吉桑要他挂你们的牌子去参加比赛，得给出个好条件吧。还有，家宝不久就要回去北京，这次是一锤子买卖，你甭想他把酸面包的技术留给你。”他看到安达吉良流露出贪婪的目光，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俞家宝被嚼成渣渣。清水大受打击，用中文道：“家宝要回北京？”阿佑无所谓地一笑，拉住俞家宝的手说：“那当然，北京是他的家。”“我操，阿佑你别替我拿主意！我……我还没考虑好呢。”还没考虑好，就是有此意向。看到俞家宝和阿佑亲呢的模样，清水煎熬之极。他对俞家宝不敢有非分之想，可他要离开日本，永远不再回来？想到以后分隔千里，悲伤的情绪汹涌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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