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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就像等待命运一样（第1页）

推开刑屋之门，一股血腥夹杂着秽浊霉尘之味迎面扑来，有些刺鼻呛人。靠墙的地方有一个专伺刑吊的圆木架子，架子上捆绑着两个蓬头垢面，满身血垢，已不辨容貌的人，却是那日两个在幽篁中说话的奴婢。看得出来北衣下手十分狠厉，一点都没有吝惜力气，两个婢女都被打的皮开肉绽，不成人形，只剩奄奄的一口气。看见玱玹走进来，梅儿与双儿眼中都下意识地露出了惊恐之色，随即又垂下了眼眸，这是一种认命似的，打算抵死不认才会有的神情。玱玹冷酷的眸子在她们身上扫了一眼，嘴角一勾。这两个丫头到这一步也不松口，自然就有了她们不敢开口的缘由，玱玹也没有兴趣去知道这些理由。他只是需要证明一些自己还不太确定的猜测而已。“不用再逼问这两个贱婢了！”玱玹盯着两人的脸，不紧不慢的说：“贵妃的事，就让贵妃自己来解决。”听到帝王口中吐出贵妃两个字，两个宫婢都同时睁大了眼眸，露出惊愕迷茫之色，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对玱玹来说，这已经够了！“割了她们的舌头，乱棒打死，拖出去喂狗！”玱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儿温度，丢下这一句话，便大步离开了刑屋。春日的宣华宫一派迷离的景象，石子甬道两旁种满了鲜花，茉莉，木槿，紫菟，美人蕉...开得缤纷荼蘼，紫藤花如梦似幻地一串一串挂在回廊顶上，风一吹便摇摇晃晃。阳光很好，亮晃晃的也不炙人。几个宫婢正陪着轩辕尧光在殿外的花园里玩投壶，箭矢击打着铜壶发出哐当哐当的清响，轩辕尧光与宫婢们的说笑声一阵阵传来。“你将那壶摆的太远了，所以我才只能投进两枚！”轩辕尧光尴尬的分辩道。宫婢们窃笑：“哪里是摆远了，分明就是公子没有中！”“再往这边一点好不？”轩辕尧光央求道。“不行，再近一点就没意思了！”突然，那几个婢子止住了声音，朝着玱玹这边敛目躬身。一扭头，轩辕尧光便看见他父王正沉着脸，面无表情地沿着宫门那边的甬道，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他的身影行在白花花的太阳底下，竟让人觉得冷冷的。“父王！”轩辕尧光丢掉手中的箭，开心地迎了上去，朗朗道：“父王，你又来看光儿了？”令轩辕尧光讶然的是，他父王的眸光并不似以往一样落在他身上。玱玹没有看他一眼，只冷声对身后的侍卫道：“带皇子下去！”呆愣错愕间，一个侍卫从一旁走过来，用手环过轩辕尧光的肩，他立刻就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着宣华宫外而去。“父王！”轩辕尧光明显地感觉到了今日的异样与不同，突就生了不安，却无力挣扎，只能任由侍卫将他带着离开。这时，一个侍卫拖带着个穿着讲究的宫婢过来，那宫婢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垂丝长裙，梳着工整的发髻，戴着一般婢子头上很难见到的珠钗与发饰，却是宣贵妃身边的近身侍女冬儿。她四顾了一下，神情不安，怯怯地望向玱玹。“王...”还未待她躬身行礼，玱玹忽地一掌直直拍击在她头顶，片刻之间，血便从她梳理整齐的发鬓中簌簌地流淌了出来。冬儿张大了嘴巴，眼睛泛白，脸上带着一种极度的震愕与惊恐，软软地扑栽倒地，血，慢慢从后脑倾流而出。玱玹面色冷凛地从冬儿身上跨了过去，黑黑的影子投在她鼓凸的脸上，一晃而过。侍卫很快上得前来，拎起冬儿的腿脚，如拖着一个物件，很快拖出了宫外。旁边的甬道上，几个侍卫正带着一溜儿低着头，瑟瑟发抖的宫婢悄无声息地，匆匆退出了宣华宫。顷刻之间，宣华宫悄没人声。除了花与树，似乎就只剩下空荡荡的殿宇。白晃晃的阳光从远处的琉璃瓦上反射过来，在游廊的圆柱与地上铺了一层鱼纹样的光线。而寝宫之中，宣贵妃正坐在铜镜之前，手里慵懒地拿着一把桃木梳，呆呆地望着铜镜，铜镜里的那个人也正呆呆地看着她。她如往日一样，精心地描画好了妆容，只是描画好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瞬间又觉得索然无味。也许是心有期待，她才会细心打扮。可一切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这些精致的妆容到了落黑又会被卸掉，就如它们从来没有被描画过一样。“冬儿！”宣贵妃又叫了一声，平日一唤就到的冬儿竟没有再出现。叫了好几声后，宣贵妃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祥之感。她放下木梳，起身出了寝宫，外边静悄悄的，空空的殿宇中竟不见一个宫婢的影子。宣贵妃的心沉了下去。“冬儿。”她心中大约知道冬儿不会再应她了，还是忍不住又唤了一声，眼圈慢慢地红了。透过高大厚重的殿门，宣贵妃果然见到那个男人穿着玄黑压花的锦缎龙袍，正负手从回廊那边走过来。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仿佛预感到什么，宣贵妃脸色苍白，嘴角浮出一抹惨淡的笑。该来的也许真来了，但她从未想过会来的这么快。只是，她心底的灰烬里，依然残留着一丝儿希冀，她，还是不相信。是呀，她还是不相信。他曾那么日日夜夜地贪恋过她，如胶似漆须臾不离。即便她只是另一个女人的幻影，可她的身体是真实的！她给他的欢娱是真实的，她独自为他诞下皇子时，呼过嚎过的痛更是真实的，作为一个帝王，他怎可不见这些真实？她虽然只是一个乡下女子，顶着别人的一张脸承欢，但她所做的一切，无论多么歇斯底里，仅仅也是想让他看见自己而已。她，难道就不可以只做自己吗？如果他不曾那么宠幸过她，那她如今依然可以是一个安分的，低贱的妃子，在这深宫中继续苟延残喘。可他却偏偏给了她最好的恩宠，也给了她内心之处深深的不甘。拥有过，就无法再面对失去。她就是一只飞蛾，只要给过她光，她就会用命去扑。宣贵妃静静地站在幽暗的殿宇之中，就像等待命运一样，等待着那个男人走近她。她看着他穿过园子里灼亮的阳光，跨过门槛走进幽冥的大殿，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向着她走来。宣贵妃舔了舔嘴唇，仰头看向那张越来越近的面庞，她甚至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而这气息中，似乎还带着昨日的狂欢。宣贵妃看着这张脸，笑了。玱玹却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看她，抬手时那玄黑的?袍处浮出了一柄长剑。宣贵妃只听嗤的一声，那长剑已端端地扎入了她心窝，他扎得又快又狠利，没有半分犹豫与拖泥带水。宣贵妃睁大了眼睛，入剑的一刹那，仿佛身体并不是自己的，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只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没入胸膛的长剑，以及那握着剑柄的手。血顺着刀柄流到那只紧握刀柄的手上，那只手却并没有丝毫的颤抖。“王上！”她抓着他的衣袍，身子却沉重地滑了下去“王上！”宣贵妃喃喃地，抬眸去看那张冷漠得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眼中尽是怆然。他，竟然真的要杀她！疼痛，如五色灵燕的须根扎进了土壤，迅速蔓延过她的身体。她挥手想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仿佛他在岸上，而她却在水中。手，痉挛无力地滑过玱玹玄黑华丽的龙袍，与她的身子一起沉沉地扑坠于地上。玱玹没有看她，伸手将扎入她身体的长剑隐去，血便汩汩地从那胸口的洞中流了出来，粘稠地，淌了一地，就如开了满地猩红绚丽的凤凰花。宣贵妃的脸伏在冰冷的地上，圆睁着眼睛，一动也没动。她看见他晃落于地上的影子正向殿外走去，很快，地板上就只空空地，只剩下一层外边投进的浮光。“贱人！”这是她在这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也回了他最后一滴眼泪，瞳孔便定格在了这个春日煜煜的午后。宣贵妃永远也料想不到，不论她算的如何周密细致，天衣无缝。可只要让玱玹意识到谁敢去害小夭，他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会考虑任何交代，如同他根本不审那两个宫婢一样，他只需去做一件事，杀了她。...此时的章莪宫，景色与宣华宫无有不同。园中飞蝶流蜂，花色迷离摇曳，只不过因小夭的沉睡不醒，似乎又多了一份空静。宫里的婢女并不多，透过葱茏的植物，只偶尔见她们在廊前阶下，不紧不慢地洒扫修剪着。青玉正跨出小夭的寝宫，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冷不丁看见走上台阶的玱玹，连忙躬身行礼：“王上。”玱玹点了点头，兀自跨进了小夭寝宫。寝宫里，一整排裱着月白色窗纸的雕花木窗上透着一层炽亮的天光，几声婉转的鸟啼，在窗外一声一声的落着，显得很是清静。洛屿正坐在小夭榻前，抓着她娘亲的手，认真地守护着。显然，小夭那头白发把她吓得不轻。看见玱玹进得屋来，她原本平静的小脸一下子绷不住了，嘴角一颤竟有了哭声：“皇舅舅，我娘亲怎么了，为什么她一直不醒，为什么她的头发全都白了...”“你娘没事，她只不过累了，想多睡一会儿，睡够了自然会醒来。”玱玹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皇舅舅向你保证，你娘很快就能醒过来。”听玱玹这么一说，洛屿心中安稳了不少，那快要掉下的眼泪也莹莹转转地收了回去。“走，我们出去玩一会儿。”青玉上得前来，牵起了洛屿的手，洛屿又看了一眼她娘亲，便随青玉出了寝宫。玱玹慢慢坐到床榻边，扭头看向小夭。这时的小夭很安静，既不恼怒也没有欢喜，只兀自躺在那里，皑白的头发绝美地横陈于枕衾之间，就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她的唇瓣，带着一抹浅浅的桃色，轻轻地掩闭，只在唇缝间划过一抹温柔的褶影。长长的睫毛扑落在苍白的眼帘下，一如无风时凝滞的春草，有着幻梦般的宁静。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一刻，玱玹竟忘了身上的伤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他的拇指几欲轻轻划过她那安静的唇瓣，却又在半空中停下，失落地收了回来。玱玹苦笑了一下，小夭上次昏迷不醒，他怕她醒不过来，而今他却怕她醒过来，怕得要死。他，是真的怕了。他在小夭身上看到了比他母亲更为决绝的去意。她努力与命运对抗了半生，最终却失去生命中四个最重要的人，左耳，相柳，璟，还有哥哥。她的世界已经垮塌了，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如阿念说的，他盯看不了她一生，也不可能让她就这么一直躺着。如果此刻，真的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换璟回来，玱玹一定毫不犹豫立马就拿着自己的命去换，可，他该去哪里为他的小夭将璟换回来呢？玱玹回到上垣宫御书房的时候，发现禺强已在殿外候了很久，看见他闷闷不乐的走来，便迎了上去，躬身行礼。玱玹只道他听说了小夭之事，又来与他哆嗦，便没有心思与他多说，沉着脸负手走过：“今日本王乏了，爱卿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议。”禺强并没有走，跟在他后面走进殿来。玱玹心中正当烦闷，不耐烦地正欲斥责他几句，却见他弯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脸上神情有些复杂。“这封信，是当年涂山将军离开镜渊，领兵前往岭城的时候交给微臣的。”禺强道：“当时涂山将军对微臣说，领兵打仗，生命便朝不虑夕。他说若有一天他再也不能回来，而王姬又活不下去的话，就让微臣将这封信交给王上。”玱玹愣了一下，大感意外。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禺强手中的信封，竟半晌无语。侍从将信呈了上来，玱玹眯起了眼睛，但见这是军营里那种普通的信封，封口处用火蜡细心地封着，而扉页上果真是璟流利隽永的笔迹。愕然之后，玱玹心中竟然生出许多的戚戚。这只青丘的狐狸，居然连自己死都算计过了，而且似乎还在为小夭思虑。喜欢长相思之离觞（）长相思之离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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