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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七渡风雨夜（第1页）

汀汀与苑走后，就再没回来，起初几个孩子还日日惦记，希望某一日，汀汀真的能给他们带回一只狡来，每天总会问上好几次。梓还常常跑去溪沟，站在比他还高的芦苇边，踮着脚向着林子望。再后来，渐渐地就问得少了，几个月之后，几个小孩似乎就把狡这事儿彻底忘光了。可小夭却一直没忘记汀汀，她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汀汀奇怪的打扮，还是骨子里透出的没有一丝心机的单纯，让她有了些挂念。许是大抵相同的原由，安婆婆偶尔也会突然地叹息一声：“那去捉狡的两个人，不会让狡给捉走了吧？”...日子就像七渡的溪水一样，一日不落地流淌着。溪边的芦苇渐渐白透了，秋意也以相同的速度日渐浓郁，晚饭后，林子上空的云层渐渐暗淡下来，天空像被一层透明的琉璃罩着，透着灰白的光。“有一场暴雨。”安婆婆站在屋檐下望着对面的林子说。果然一会儿，天空最后一线灰光被乌云卷到林层边际，巨烈的狂风压着无边无际的林涛又一层层卷逐回来。璟关好了所有的门窗，只听见风带着树枝不停地击打在屋檐与门窗上，雨声轰轰，铺天盖地，就像一张巨大的嘴，在吞噬着整个七渡。“好大的雨！”琨放下手中练字的笔，侧耳听着，很兴奋。梓却跑到璟跟前，害怕得不行：“爹，我感觉我们的屋子会被吹掉！”他惊恐地抬头，盯着屋顶一动也不敢动。璟微微笑了笑，摸了摸梓的头，放下手中的书。将手往桌上一伸，瞬间一盘红艳艳的柿子出现在手中。“梓儿，给娘端过去，再问问娘肚子饿没有，要不要再吃一些糕点。”看见他还很害怕，璟道：“爹以前告诉过梓儿什么，我们家就只有娘一个小女子，我们三个都是男子汉，心里害怕的时候，就更应该去照顾娘，保护娘。对不对梓儿？”小夭停下编着医书的笔，忍不住笑起来。梓儿端着柿子，听着屋外噼里啪啦的轰响，深吸了了一囗气，快步跑到小夭面前。“娘，柿子！”"谢谢梓儿。"小夭将儿子抱到膝上，选了个大的给他，转身对琨道：“琨儿也过来吃一个。”“再去给爹爹一个...”屋里烛光飘摇着，晃来荡去。风雨中，传出一阵阵低语，又一阵阵娇嗔与笑声...风在半夜停了，雨还有些淅淅沥沥，天未亮，左耳就开始收拾满地狼藉的院子。忽然，他警觉地扭头，看向篱笆外。那里的美人蕉横七竖八，狼狈地倒伏着，地上满是断落的树枝与落叶。在湿哒哒的美人蕉叶片下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慢慢地慢慢地蠕动。左耳上前，就看到一双骷髅般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仿佛使着全身的劲，支撑着直直地看着他。左耳这一生杀过无数的人，没有眨过眼睛。那只不过是手起刀落，买卖人命却并不折磨人，但此刻，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心里打了寒颤。“小夭！璟！”他冲屋子喊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小夭与璟闻声小跑过来，借着天边微亮的晨曦，看见泥地上躺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像人形的骷髅。这人双脚脚筋看着似被人挑断，也许是长时间在地上爬行，身上的衣物全部都被磨成了腐朽烂缕的条状，身子几乎裸露在外，仅是一层皮的皮肤早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垢积着黢黑的泥沼、血水与草茎残渍。也许一直在用膝关节支撑整个身体爬行，双腿膝盖被磨出了白森森的骨头与腐肉。昨夜那么大的风雨，难以想象这个人经历了什么，从什么地方来，又将要去什么地方。小夭的心颤抖着，蹲下身子，那人看见小夭浑身痉挛颤抖，仿佛在用最大的力量支撑着面目全非的头，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竭力地，仿佛想说什么。璟弯下腰，小心地抱起他，他却死死拽着璟的手，嘴里依旧嗬嗬地发出嘶哑的声音。璟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听他仿佛说的是：“孩、孩、子，救、救我孩子！”然后身体努力动了动，手指几乎要掐进璟手腕处的肉里。“好，知道了！”璟愣了一下，复又温柔地低语：“我们会救你的孩子！”那人闻言，瘦如柴骨的手指从璟腕松开，整个人瘫塌下去。璟紧闭着唇，一言不发，抱起他飞快地往屋子里走去。“苗莆，快烧热水！”小夭急急地吩咐：“左，拿干净的毛巾，剪子，酒，药箱。”众人收起惊愕的目光，飞快行动起来。“造孽呀！这是谁家的孩子，”安婆婆将拐杖用力地杵着地：“造孽呀！”小夭用剪子剪去了这人在身上纠缠如缕的衣物碎片，才发现她是个女子。她看了看璟，璟视若无睹，小心地用热水轻拭着女子的身体，他的眼睛安静而专注。看着这样的璟，小夭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意。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随着璟帕子每一次的擦拭，女子身体上的伤越来越触目惊心，有野兽咬过的牙印，有刺藤划过的细密伤痕，有尖锐岩石划破磨开后形成的脓疮。这是小夭第二次去面对一具伤痕累累的躯体，第一次的时候，还是璟。“她好像说有孩子。”璟看着这具只剩骨架的身体，低沉地说完就缄默了。小夭拿起来人的手腕诊脉，其实根本就不用诊，这种身体状况怎么可能保得住胎儿！小夭摸了很久才找到脉，果然是流产的症状。看着这女子变了形的身体，小夭内无比怆然，她，也许是靠着腹中的胎儿才支撑到现在，在那么可怕的境遇中，她还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只可惜...小夭眼圈红了。璟没有问小夭诊脉的结果，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红了眼圈。“小夭！”苗莆在门外叫，声音有些颤抖。小夭怔了怔，走出门去，看见安婆婆在哭，苗莆也在哭，左耳低着头。“小夭，你看这个！”苗莆举起手里从女子身上剪下准备扔掉的衣服碎条。“是汀汀！”苗莆盯着小夭的眼睛，蓄着泪的眼睛莹莹地闪着亮光。那些黑得面目全非的衣服烂缕上，依稀可见绿色的碎花，还缠着些似乎粉色的细条。小夭眼睛一片模糊，眼前仿佛出现了汀汀离开的那天早晨，她在空明的阳光中转身，绿色碎花的裙子在风中翻飞摇晃，煞是好看。仿佛看见她挥着手，大声笑着说：“我定捉一只狡回来给你看！”“汀汀说话，一言九鼎！”风把她的笑声和梓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娘，她是谁？”半晌，小夭身后传来梓怯怯的声音。小夭扭头看着梓，笑了笑，眼泪却不小心掉到梓仰着的，小小的脸上。喜欢长相思之离觞（）长相思之离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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