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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然而这样的心愿总会出现让人意想不到的旁支分节。捐款完手头紧张偷拿妈妈的钱包出来，败露后比起挨打，听到涉及人格品质的严重批评。又或者在朋友生日那天与她起了纠纷，顶着大雨回家的路上只想告诉任一个人&ot;她的新相机根本就是借的！她说自己的爸爸在政府里工作其实根本没有！&ot;头上有阿姨突然推开窗对我喊&ot;你别喂了行伐？！野猫越聚越多了！&ot;因为考试而在放学后疲倦无力的腰背，于是对下一站上车的某个孕妇异常不满，万般不情愿地从座位上起身，甚至想瞪她一眼。

可依然坚信自己是个正面人物。哪怕过去十几二十年，和越来越多的人闹过不快，撒过谎吹过牛，气愤得掐着指甲，内心随时预备各种诅咒，却毫无动摇依然坚信这一点。

认定在自己身体里面，长着正直正义的种子，它在微湿的心脏上顺利地扎根抽芽，随后或许在一夜之间，诡异的朔风由下而上吹送，将它拉扯延伸，送到穹顶高处，变成参天的绿荫，覆盖大半荒野，最高的地方能望见弧行的地平线。

直到是某天，我买了零食嬉笑着跟朋友走进学校寝室，接下来的闲聊里又因为哪处不合冒起火药味。她看着我说&ot;没人告诉过你说你真的不怎么样吗？&ot;，然后扭头过去背朝着我自顾自地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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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上面这段以后停了很久。这两天台风入境，雨势顺利地带来降温。湿冷的水气被压在地面上方十几厘米的范围内劈啪作响。夜晚携来更多模糊不清的声息，将远近的灯光都抹得如同孤岛，遥远的暗黄。

很多事情注定不明白。而&ot;想不通&ot;和&ot;想通了&ot;这两者之间究竟哪个更痛苦，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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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奶奶和叔叔吵到我家来。叔叔气愤得几乎要爆发，对奶奶厉声说&ot;你把我家钥匙拿出来还给我，你拿出来！&ot;奶奶也没有示弱，她举着筷子指指戳戳提高嗓门同样喊回去&ot;凭什么！让她跟你一起舒服过日子？！烂污女人！外地来的烂污女人！&ot;

我和爸爸在一旁吃饭，爸爸早已没有了劝说的意愿，我从碗上抬头，奶奶同样因为情绪激动的脸扭在一起，说的全是对自己媳妇不堪的脏话。常见于小说里的描写的&ot;和蔼的老人&ot;，和当时的她的确没有丝毫联系。

但她却依然能在平日是和蔼的老人，虽然有些固执，坚持要给爸爸熬鸡汤，跑到五站地外的菜场去买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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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明白我想说的不是&ot;容忍&ot;不是&ot;体恤&ot;，更不是&ot;尊老敬幼&ot;。

第4节：蜉蝣（1）

亿万年亿万年里得以维持平衡，或许就是因为这颗星球上什么都能同时，或者交替发生。

当我有时无法克制地用厌恶的眼光注视奶奶时，她的不可理喻和恶毒是无法回避的确切，那么也总有一天，我会知道，自己在某些人眼中同样挂着负面的注脚：&ot;不负责&ot;，&ot;自高自大&ot;，&ot;懒散&ot;，&ot;脾气古怪&ot;，甚至是&ot;下作&ot;和&ot;愚蠢&ot;。

的确这样，既然曾经撒过谎吹过牛，逃避过也一定会有放弃，对谁反感，吵架和互相仇视--十几二十年提供了太多时光和事件让它们频繁发生。那么理所当然会在某个世界的角落，站着阴暗的我，卑微的我，幼稚的我，刻薄蛮横的我，她真实存在并不时出现，充当一个反面角色，供一群人讨厌，被运用在嘲讽的笑话里，提起的口气全是轻蔑。

即便与此同时，心里依然存在的种子，我认为从很早以前便已经存在的种子，眼下建成自己的世界，还没有入秋的时候它绿得发亮。

那是小时候简单的打算&ot;我要做一个善良的，被别人喜欢的人&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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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想通后获得的答案。

&ot;想不通&ot;和&ot;想通了&ot;这两者之间究竟哪个更痛苦，结论果然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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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摔掉奶奶告状的电话，说：&ot;这老太已经神经不正常了。把别人骂成那样，什么菜从超市买的，什么地只拖一遍，连这些她都要看不顺眼要发作。&ot;

我说：&ot;啊？&ot;

妈妈回答我：&ot;她肯定认为自己全是为了你叔叔好。&ot;

从近处的朋友，远处的流言里听见&ot;你不知道她有多糟&ot;的话，&ot;拜托别跟我提起她&ot;的话。

现在也不会与多年前一样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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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到树的顶端，果然它矗立到天际，地面是一整个圆弧辽阔相接。月球巨大清晰能看见上面凹凸不平的斑点。

欣喜和激动间想要高声大叫。尽管于此同时，这个奇妙的平衡的世界另一端，站在那的无知，软弱，盲目愚蠢的我，作为得用不屑口吻才能提起的反面名字。在四下鄙夷的指责中，她听见从久远年代传来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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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要做一个善良的，被别人喜欢的人&ot;。

题目：蜉蝣

[一]

这个夏天像有势必融化掉什么的决心，整个马路在视线里蒸腾扭曲，而忘在饭桌上的蛋糕缓缓塌下一条粘稠的奶油线。隔壁人家的窗开着，风扇映在夕阳里，孜孜不倦地搅拌着深黄浅黄。知了的叫声在空气中画出棋格，喧嚣已经扩展了大部分版面。

电视里说明天依然是高温的晴天。

[二]

走出教学楼的人群花了好久的功夫依然没有散开，它与守在校门外的家长汇聚到一起，马路被堵塞得严严实实，司机们频频按着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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