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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进入暮秋之后，谢维克完成了《共时原理》的初稿。他将稿子拿给萨布尔审阅，看是否可以出版。萨布尔留下了稿子，一旬、两旬、三旬时间过去了，他没有发表任何的评论。谢维克去问他。他回答说还没有看，他太忙了。谢维克耐着性子继续等着。时间已经到了仲冬。日复一日，空中刮着干燥的风;地面已经结冻了。所有事情似乎都停顿了下来，一种令人不安的停顿，等候着下雨，等候着新生命的诞生。

屋子里很暗。城市里的灯光次第亮起，在暗灰色的高空下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塔科维亚走进来，打开了灯。她没有脱掉外套，径直走到暖气罩边蜷起了身子。&ldo;哦，好冷啊!太难受了。走路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脚像是直接踩在冰河上，回家的路上脚疼得太厉害了，我都快哭出来了。没用的投机分子靴子!我们怎么就不能做出像样的一双靴子来呢?你黑灯瞎火地坐着干吗?&rdo;

&ldo;不知道。&rdo;

&ldo;你去食堂了吗?我在回家的路上吃了口剩饭。我必须得加班，库库里鱼子正在孵化，我们得赶在大鱼把它们吃了之前把小鱼苗从鱼缸里捞出来。你吃了吗?&rdo;

&ldo;没有。&rdo;

&ldo;别这样阴沉着脸，今晚请别这样。如果再有什么事儿不对劲儿，我就要哭出来了。我一直都想哭。该死的愚蠢的荷尔蒙!我希望我能像鱼儿一样生育后代，产下鱼子，然后游走，一切就完事了，除非我自己游回来把它们吃掉……别再像个雕像一样坐着了，我受不了了。&rdo;她蹲在冒着一丝热气的暖气片边上，一边拿僵硬的手指想要把靴子解开，眼里已经涌出了一些泪水。

谢维克一言不发。&ldo;怎么了?你不能就那样坐着啊!&rdo;

&ldo;萨布尔今天把我找去了。他不打算向出版社推荐《共时原理》那本书，也不建议将它寄给乌拉斯人。&rdo;

塔科维亚僵住了，不再费劲地摆弄鞋带，只是回头盯着谢维克。最后她终于说道：&ldo;他究竟是怎么说的?&rdo;

&ldo;他写的评语就在桌子上。&rdo;

她站起身来，只穿着一只靴子，拖着脚走到桌子旁边，然后倚在桌子上，双手插兜，看着那份评语。

&ldo;&lso;在奥多主义社会，因果物理学是通往时间智慧思想的康庄大道。自阿纳瑞斯大移居以来，这已成为了一项公认的原则。自以为是地偏离这一原则，其结果要么是徒劳地围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假想绕圈子，对社会组织一无用处，要么就是成为乌拉斯那些投机国家不负责任的御用科学家的应声虫，只会重复他们那些宗教迷信的猜测……&rso;哦，这个投机分子!这个小心眼、嫉贤妒能、只会拿奥多来说事的小人!他要把这样的评语交给出版社吗?&rdo;

&ldo;他已经交了。&rdo;

她跪下身子，把靴子从脚上拽了下来。她抬头瞟了好几眼谢维克，不过没有靠到他身上，也没有打算要抚摸他。有好一会儿，她一言不发。等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响那么紧张了，而是回到了沙哑毛糙的自然状态，&ldo;那你打算要怎么做，谢夫?&rdo;

&ldo;没什么可做的。&rdo;

&ldo;我们要把这本书印出来。我们可以找一个印刷协会，学着排版，然后把它印出来。&rdo;

&ldo;纸张的配给已经降到了极限。只有非常重要的东西才能付印。在霍勒姆树种植园能保障生产之前，只有pdc的出版物可以付印。&rdo;

&ldo;那么你能不能把文章稍微改头换面一下呢?把你真正要说的东西伪装一下，把它包装成因果物理学的样子。那样他就可以接受了。&rdo;

&ldo;黑色是不可能伪装成白色的。&rdo;

她没有问是否可以通过别的方法绕过萨布尔。在阿纳瑞斯，没有人会有绕过别人的念头，没有可供迂回的小道。如果你不能跟自己所在协会的理事们协同合作，那就只能孤军作战。

&ldo;如果……&rdo;她又打住了话头。她站起身来，把靴子放到暖气上烘干，然后把外套脱下挂起来，又拿过一条厚重的手纺披肩披在身上。她走到床边坐下，身子坐定之前嘴里咕哝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谢维克的侧影。谢维克仍然愣愣地坐在她和窗子之间。

&ldo;如果你提议让他联合署名会怎样?就像你第一篇论文那样。&rdo;

&ldo;萨布尔不会在一篇&lso;宗教迷信的猜测&rso;上署名的。&rdo;

&ldo;你确信吗?你确信他真的是那么想吗?他知道这篇东西的分量，知道你做出的是怎样的一个成果。你不总是说他很精明吗。他知道这篇东西能把他还有整个因果物理学派扔进废物箱。想想看，如果他可以跟你分享，分享这个荣誉!他这个人如此地自我主义。如果他可以向人们宣称这是他的书……&rdo;

谢维克痛苦地说道：&ldo;对我来说，跟他分享那本书，就像要我跟他分享你一样。&rdo;

&ldo;别这么看问题，谢夫。至关重要的书本身‐‐是这些观点。听我说，我们的孩子，我们不会只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我们想要的是去爱他。可是如果因为某些原因，他留在我们身边就会死去，只有把他送去托儿所才能让他活下去，而且我们不能再看到他，也不会知道他的名字‐‐如果要让我们作选择，我们会选哪个呢?是留下一个死婴，还是让他活下去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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