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薄暮津抢上挥剑挑住尉迟启珏的剑,替下王樵,两人过了几招。尉迟启珏孤身犯险,却并非托大,那剑法至简却精,用得看似平平无奇,却妙到毫巅。薄暮津暗暗心惊,心道若真平下来,怕是过百招上,他便要露出败相。王樵见他二人纠缠一处,尉迟启珏又没有帮手,便继续转身想法子要爬回顶楼上去;家佬们那里容他,以为是要捷足先登,王谒海一个眼色下去,柳其坤便手上扣住三枚暗器棋子,啪啪啪连环朝王樵膝肘各处要穴精准打去。谁料面前突然多了铁塔般一座敦然肉山,那三枚暗器蓬蓬打进他滚圆肚子上,正是庞子仲。那胖子一吸气,三枚暗器都吸住在肉里。他将这肥肉往前一拱,跟着猛地吐气,那棋子就又蓬蓬地被反弹回来,准头虽然不足,但劲道居然比打来时更大些。柳其坤怒道:&ldo;庞子仲,反了你了!&rdo;那胖子却装傻道:&ldo;咦,怎么了,柳师伯,是你先打的我呀?哎唷,这一下打得肚子好痛。先前吃得多了,可别吐出来污了您的鞋面。&rdo;
尉迟启珏并不恋战,见王樵转身要走,他也跟着转身,荡开薄家大少一招,跟着身形寰转,已经抢在王樵前头,脚下发力,旋身而起。仿佛一道白色鬼魅,翩然往楼上而去。
他有没有认出王樵不知道,但王樵却认出了他‐‐这等样的异相之人,想要忘记也太难为;更何况当初是在那种绝境之中,洪水之上,王樵对这位判官的模样、作为尽是历历在目,仿如昨日。那位他救下却又为他而死的叫做姽儿的姑娘,如今他从来不忍再想,只想要连着这段记忆一并封存,谁料却和这位&ldo;小师叔&rdo;不想在此处再见,真是造化弄人。他轻身功夫极好,当时也能在滔天巨浪之中提着两人来去自如,这王樵自然是知道的。见他要往楼上去,不及细想,只觉得他要对阿青不利,但自己并不会什么武功,于是笨手拙脚,伸手去够他脚踝,哪里能捉得着?
尉迟启珏依稀也还记得王樵的面目,只道他姓张,见他这回出现在十二楼里,暗道当时救了姽儿的这人断不是什么乡野匹夫,怕是那时便盯准了我旦暮衙的人,但却也丝毫没猜想他正是王樵本人。他倒也多留了心眼,若是平常见到王樵,单一眼他也能看出这是丝毫不会武功的人,眼下却不敢轻敌,是以先前斗然飞剑以示,恰才也亲自横剑来挡。也亏得王樵这凡事看轻、死生不动的性子,几次也没给他试出深浅,反而觉得更加蹊跷了;直到这回,王樵这关心则乱,伸手一抓露了根底,简直可谓幼稚至极,殆笑方家。尉迟启珏轻哼一声,反脚一踢,脚风到处,居然将他踹了个跟斗。
这一跟斗实在太过难看,有违十二家武学渊薮,因此众人都在心中暗暗摇头。王樵倒不以为意,只是心中焦急,暗道又什么法子,不能让他上得楼去?
尉迟启珏刚跃上楼板,上头漆黑一片,目难视物;跟着发觉脚下木板根本吃不上劲,轻轻一踩便喀拉拉碎烂掉一大片,因而脚下虚悬劲力,知道上面怕是不能多待,放眼望时,也没看见任何动静,便摸向怀里,点燃火折。火星才亮,便陡然觉得有一阵风兜头压下,那火折竟忽地灭了。他刚要反应,那风便像活了似的有千斤重,朝他猛然扯下。他脚下无法虚悬劲头,只得踩实换力,那楼板轰地一声,好像老朽一般碎落成屑,将他整个人摔倒王樵旁边,灰头土脸好不丧气。那恶蛊化了之后的黑色汁液,这时候也沿着那些断瓦残垣,合着腥臭气味,点点滴滴渗到这一层来。
这下连着家佬们都尽是大吃一惊,顾不得王樵与尉迟,抓紧去查看清楚。柳桐君扑过去想要将尉迟启珏扶起来,这白子却大力甩开了琴仙子,伸手抓住王樵衣领喝道:&ldo;刚才是你做的?&rdo;
王樵不明所以,一怔回道:&ldo;什么?&rdo;
尉迟启珏不是擅长言语沟通的人,登时狠狠丢开他领子,转身打算再上楼去一探究竟。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发现了这黑色汁液的强腐蚀性,各个作色而起,争先恐后要上楼去看,一时间乱成一团。庞子仲趁乱摸近他道:&ldo;我们抓紧走!&rdo;王樵却摇了摇头,道:&ldo;阿青还在上头!&rdo;庞子仲一愣道:&ldo;什么?上面那人不可能是‐‐&rdo;但王樵哪里去听他说什么,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陡然喝道:&ldo;‐‐在我这里!&rdo;
众人的脚步皆是一顿。庞子仲想去堵他嘴巴,已然不及。
王樵小心地一步步往后退,手摸到九层之上外缘栏杆的边缘。刚才趁乱之间,他已经挪到这一层开阔的外沿地带。山中夜风猎猎,月色净白洒落在阑干之内,合着黑色人影倒出横竖疏影斑斓。楼檐外头底下,火把齐举,人声喧天,照得这座高楼不夜城也似。
&ldo;不用上去了,那墙上的怪东西不知怎么突然化了,把其它都蚀没了。&rdo;他籍着夜风说道,风把声音散在山野各处,让这恰才还喧天价响的山谷陡然静下来;&ldo;但你们不是要这个吗?&rdo;
王樵吸了口气,回望那一双双盯紧了他的眼睛,便像那尊金身舍利一般掌心向下缓缓摊开,再将手掌朝前翻起,露出那端端正正的一字,重复道:&ldo;凤文在我这里!&rdo;
第三十章争妒惹双姝
王谒海微微眯起双眼。旁人不知也罢,他却是觉得自己一早料中,只是先前早让人查检过了,那时候王樵手上并没有如此彪炳昭彰的一个凤字。眼下却敢堂而皇之地拿出来,显然是自己这逼上梁山的计谋得售,解铃果然还需系铃人,虽然这系铃人死了,但不妨碍他活着时选中的继承人能解开。旁人却多过惊疑,乐禅喝道:&ldo;哪里来的小辈信口胡言,胆大包天敢偷上传功禁地,凭着三言两语就想让我们信你?&rdo;他也从那身法之中早看出王樵根基虚浮,下脚无力,哪有半点学武之人的样子。因此他说自个有凤文,只当是他张口放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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