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瞻今天的穿着并不多见,杨爱棠有些恍惚地想,其实自己喜欢看程瞻这么穿,皮夹克使程瞻显出几分不讲道理的莽撞的性感。他又低头,去看程瞻的靴子后跟有节奏地踏过天桥上的灰尘。一步,两步,三步 后方突然有人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杨爱棠吓了一跳,程瞻猛地抓住他手臂往侧旁一拉。杨爱棠的脑子懵了一刹那,他只听见程瞻皮衣上的拉链在响,文件夹里的纸页在响,天桥上的长风在响,天桥下的汽笛在响,所有深夜的声音,便在这刹那间,全都此起彼伏地吵起来。 杨爱棠只能默默地深呼吸。 两人走进三里屯的地下车库,程瞻先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似乎是直到杨爱棠坐上去,程瞻才终于松出一口气,这意味着今晚的危险彻底地告一段落。他很快地绕过来,上车准备发动时,听见杨爱棠说:“车上有烟味。” 程瞻“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来的路上抽的,抱歉。”他打开了车窗。 杨爱棠没再说话。 程瞻后悔地闭了闭眼,决定专心开车。只是送爱棠到家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他理应能做好。 连续两天坐程瞻的车,杨爱棠已经不那么局促。他安静地看着越来越朴实的街道。三里屯如果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球,那么它被砸碎以后,里头的化学物质带着华光流淌出来,流淌到最后一片沉默的土色,就是这条道路尽头的他的家。 “程瞻。”开进小区以后,杨爱棠忽然开口了,“今天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程瞻静了静,如实回答:“我朋友邀请我去听歌。” “你知道齐永海赞助了这场表演?” “……嗯。” “齐永海认识你朋友?” “嗯,”程瞻斟酌着回答,“他们是同行。” “他们说的中标,是什么意思?” 程瞻仓促地看了杨爱棠一眼。杨爱棠仍旧没有表情。 “既然是同行嘛……总会有点竞争。”程瞻回答。 “这么说起来,levent的云服务,和齐永海的公司,也会有竞争吧。当初就连周总,都觉得找levent合作是异想天开的事呢。” 程瞻说:“那也不能和齐永海合作” 杨爱棠笑了一下,“程瞻,你是真的很爱管我。” 这句话来得突兀,使车内的空气一下子降至冰点。程瞻的呼吸也好像突然被切断了一样,他麻木地减速,停车。 杨爱棠也不着急下车,只是先解了安全带,拿起文件夹。他平静地说:“程瞻,你为什么要管我?我们已经分手了。” 程瞻一动不动,像是僵住了,他攥紧了方向盘,发动机的声音渐渐地停了下来。 “不过,”杨爱棠侧着头,自顾自地思考,“或许这就是和平分手的好处吧。你还可以关心我,当然,我也可以关心你……分手了,也不见得就要做仇人,这没错,我很感激你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你。”杨爱棠不断地加强着语气中的肯定,可他眼中迷茫的雾气却越来越浓,他抬起头,看向车玻璃外萧萧的院落,“可是程瞻,你……你这样,总会让我想到,分手的那一天。” 分手的那一天,正月初六。 但杨爱棠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反而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我乡下表叔家里,曾经有一只流浪狗我给你看过它的视频的,对吧。” 程瞻恍惚地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只黄狗,总是耷拉着脏兮兮的毛,偶尔会到爱棠的表叔家去讨点儿吃的,后来混得熟了,太阳下山时,还会帮表叔把散养的鸡赶回去表叔家是开养鸡场的。 杨爱棠说: “年前我回老家,没瞧见那只狗,我也没多想。后来和外婆通电话,才知道它死了。 “有一段时间,它总是去咬我表叔养的鸡咬死了,又不吃,血淋淋的尸体扔在鸡棚里,把小孩儿都吓着了。表叔蹲了几个晚上才确定是它干的,也不懂为什么,它以前明明很乖。 “可是家里总要靠养鸡场生活的。 “表叔没有办法,只好拿棍子把它打死了。” 程瞻下意识问:“那到底它为什么要这样?” “不知道啊。”杨爱棠淡淡地笑了笑,“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把它打死了。” 他的表情很古怪。程瞻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他明白过来,这不只是一个流浪狗的故事。 “程瞻,你和我说分手的那一天,”杨爱棠慢慢地说,“我觉得自己至少自己的感情,就像那只狗。” -------------------- 作者明天又有面试嗷……明天停更一天呜呜,也许挪到后天吧! 没有定罪,直接量刑,只因为它不再有趣,也不再有益,因为它带来了一些查不清楚原因的损失,所以要乱棍打死。 杨爱棠的语气那么平淡,好像他已独自将这个比喻消化得很干净了,他不会再为那无辜死去的灵魂而悲伤。可是程瞻的心脏痛苦得绞了起来,他下意识抬手去按住自己左臂,发现尼古丁贴片已经快要失效的时候,他用力地咬了咬牙。 “对不起。”他仍旧是徒劳地道歉。这样的道歉,他明知道杨爱棠是不会听进心里去的,但他终究要说,“我不想伤害你的,但我还是……对不起。” 杨爱棠默默地看着他的挣扎。他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说这些的。 虽然在过去吵架时,自己总是端着一副“一定要把道理说明白”的好胜心,可是现在两人毕竟已经分手,有许多事,不见得非要让程瞻知道。如今程瞻知道了,杨爱棠自己也并没有觉得舒坦。 “其实,死就死了吧。”杨爱棠想转圜几句,可他故作轻松说出的话还是那么生硬,“再追究原因,的确也没什么意义,对不对?我们早就……早就互相确认过了。如果分手是一张合同,你提案、你草拟,虽然让我惊讶,但我……我到底签过字了,程瞻。”他轻轻地重复,“我签过字了。” 签过字就生效了,契约精神在,不能说回头就回头。 “这个意思就是,你不必要、也不应该,再管我了,程瞻。” 杨爱棠说完这些就下了车。 杨爱棠是这样的,因为他的道理很多,而且一贯很正确,所以他并不耐烦等待程瞻那些沉默的间隙。他说完了,就可以走,留程瞻一个人在无止尽的黑暗中。 程瞻打开车座中央的抽屉,拆开新的烟盒,颤抖着手点了一根烟。 他不知道自己停留了多久。零点过后,夜风便愈加凄厉,在小区各栋楼间呼啸,将地上的银杏叶都吹得飘起。一片黄叶落到挡风玻璃上的时候,有个打着手电的保安来敲他半开的车窗。 “这位同志!”保安大爷字正腔圆地说,“怎么还在车上,还不回家呢?天儿冷,且冻着了!” 程瞻茫然回过神,有些疲倦地道歉:“对不起,我不住在这儿……” “不住这儿?”大爷警惕起来,上下打量他一番,“那你做什么呢?” “只是送个人。”程瞻说,“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就掐灭了烟,开始发动车子。大爷往驾驶座里头看了一眼,当即被熏得摆了摆手,“你这是抽了多少根?不怕把发动机点着啊?” 程瞻终于忍不住笑了。可是笑着笑着,他又咳嗽起来,说:“您让一让,我倒车。” 大爷退后几步,拿手电给他照着车后方,装模作样地指挥: “倒,倒,倒……可以了,打方向!” suv平稳而迅捷地开了出去,这时候,看着又一点儿也不像疲劳驾驶了。大爷想,难道是因为抽的烟够多? 大爷将双手背在身后,手电筒的光就一晃一晃地照亮被风吹过的黄叶路,一个单元接一个单元地拖曳过去。巡视了小半圈后,他忽然反应过来。 那人,大半年前,不是还住在这里头的吗? 程瞻迎着夜色尽头的那一轮圆月,开车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家。关上门,打开灯,他将外套直接脱在了玄关,赤脚走进去。 客厅的茶几上还散落着尼古丁贴片的包装,是他去酒吧之前拆开的。现在贴片已经不够用,他算不清自己又抽了多少根。 太可笑了,他原本竟还以为自己已经戒烟成功。谁给他的自信? 这个家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门口没有擦鞋垫,沙发上没有抱枕,电视柜边没有花。厨房很少会开伙,门总是关着的。地面铺着黑白格的瓷砖,干净而冰冷。程瞻走入卧室,拉开床下的抽屉,翻出层层衣物最里边藏着的烟盒。 人在主动放弃一段感情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正月初六的那一天,他在四环的那个家里,默默地攥着电话。爱棠已经离开了九天,他们最初吵架的缘由谁也说不清楚,可是爱棠把他赶出家的时候满脸泪水,他终究感到自己做错了。为什么呢,总是花费那么多的力气在争吵上。 他想,这一回,大约还是要自己去说对不起,把爱棠哄回来吧。 他一个人吃饭,工作,睡觉。他帮爱棠养着电视柜边的花。他向上门拜访的邻居说新年好。他贴上了爱棠年前就买好的门联。他做了一次大扫除,尤其认真地刷了浴缸。 在无边无际的孤独里,他越来越懊悔。 爱棠有无数的小脾气和小唠叨,他明明很清楚的,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呢?明明可以不用闹到这地步,明明只要他多忍让一下…… 每次爱棠发新的朋友圈,他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爱棠的老家,在照片里看去就像一个世外桃源。爱棠把相机举得高高的,后面是满脸皱纹笑着的外婆和苍翠的山林,配文是三个字:回家啦! 再往下刷,是做租房经理的朋友发布的新房源。 爱棠……爱棠是可以没有他的。 也不是没有鼓起勇气过。大年三十的晚上,程瞻给爱棠打了一个电话。 爱棠那边很吵,似乎花了点时间才找到僻静的地方,对他说:喂? 程瞻给电视机按下静音,于是房间里便空旷得吓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语气,说出了那句新年好。 可是所有的郑重和不舍,却不能透过电波传递过去。爱棠很轻快地立刻回应:新年好呀。 程瞻说:爱棠,我们可不可以聊一聊…… 爱棠却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还有点儿忙,下次再聊,好不好?我家里来了好多亲戚…… 爱棠的语气很为难,又带着无可奈何的真诚。程瞻立刻觉得是自己越界了,他哑着声音说好,还没有下一句,爱棠就挂断了。 手机里的嘟嘟声短促而刺耳。 程瞻真的很讨厌自己。 他拿着烟盒走到黑夜的阳台上,拇指弹开打火机,火焰安静地燃起,香烟的气味再次侵入他的世界。他像溺水一样呼吸。 “喂。” “爱棠。” “嗯?怎么了?” “新年好。” “都初六了。” “那,你哪天回?” “十五吧。” “买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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