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瞻的手在办公桌上握紧了,忽然间他站直了身。 杨爱棠身周的压力骤然缓解了几分,他听见程瞻哑声回应:“嗯,合同期内,随叫随到。” 杨爱棠俯下身子去关主机,脸上充了血,指尖就没有力气,听见关机的提示音后,他才好像安下心来,在办公桌下暗自吐出了一口气。 程瞻把程闯拎上车,又和袁槿几人客气一番,才终于道别。 杨爱棠拎着公文包,在一边看着他们,脸色始终淡淡的,没有再多和程瞻说话。只有当程闯朝他挥手,他才嘴角微勾,回应了一句“再见”。 或许是有些冷吧,杨爱棠在外面总要缩着脖子跺跺脚。但他的脖颈很好看,纤长而雪白,像孤高的天鹅。以前他会把他和程瞻的对戒戴在锁骨附近,看起来还颇招摇,但现在那锁骨的凹陷处已是空的了。 程瞻慢慢收回目光,开车上路。 他感觉自己今天可能做错了什么。 但这些反思往往要很迟的时候才会出现。自重逢以来,他每次直接面对着杨爱棠,都像在应付一场战斗,所有的表情和动作都必须争分夺秒地就位,多数时候,他只能根据既有的路径依赖来操控自己。 他本不应该如此的。 “……程瞻。”程闯在一边闷闷地开了口。 程瞻并没有注意他的情绪,随口应:“嗯?” 程闯说:“当同性恋是什么感觉?” 心跳骤停,程瞻险些踩下一个急刹车。 好不容易稳住,咬了咬牙,在等红灯时侧头看向程闯,程瞻的面色阴晴不定:“你说什么?” 程闯和他对视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望向前方,“绿了。” “……”车辆再次启动,汇入黄昏的车流。地球的阴影在远方的天空尽头映出一片蒙蒙的紫,月亮已不甘示弱地爬了上去。程瞻降下了窗,冷风呼啸着穿过车体。 “你不是最讨厌同性恋了吗?”许久,程瞻才问。 “是啊,最讨厌了。”程闯说,“比如你,我就很讨厌。” “那你问个什么劲儿?” “我有点喜欢……”程闯咂巴了下嘴,话语又绕了个弯,“我如果喜欢一个男的,那我就一定是同性恋吗?” 程瞻轻声冷笑,“知道恐同即深柜吗?” 程闯不高兴地说:“可我还是讨厌你啊,我并不是看任何男的都顺眼。” 程瞻一只手搭在车窗边,另一只手在方向盘上按出一长串不耐的喇叭声,几乎要把程闯的耳朵震聋了。程闯怒说:“你到底听不听我讲话!” “那你看谁顺眼?”程瞻慢条斯理地问。 “……杨爱棠。”程闯的声音很小。 “谁?”程瞻平静地说,“大声点儿。” “杨爱棠!”程闯烦躁地大吼,“我喜欢杨爱棠,我要追杨爱棠,你给我等着瞧!” …… 平稳地开出几公里后,程瞻才毫无波动一般说:“我等着瞧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只会窝里横,你有种追看看。” -------------------- 程闯:我助攻的方式就是踢翻狗粮自己上 程瞻把程闯送到豪景苑,他们的母亲余馨又迎了出来。 “程瞻啊。”余馨随意地盘着发,穿一身宽松的毛衣,温柔笑着绕到驾驶座这边,“今天加班了?应该很饿了吧?” “还行。”程瞻对她笑了笑,拿一块小毛布给仪表盘擦灰,一边清淡淡地说,“您不用费心,我回去吃就行。” 余馨说:“哎呀这怎么好呢,来都来了,你去停车吧,今天家里阿姨一不小心做多了” “砰”地一声,是程闯撒气一般把车门重重地关上,惊得女人眼皮一跳:“小闯!也不心疼一下你哥的车!” 程瞻反而笑了一声。他抬头,目光追随着程闯的背影,渐渐地有了更深的意味。 “真的不用了妈。”他平和地说,倒像在安慰母亲,“我还有些工作要回去做,来不及了。您和小闯快吃吧。” 余馨还待多说几句,可程瞻已经启动了车,发动机的声音微微震动着车窗,是昭然若揭地逐客。余馨没有办法,只能回到路边。 程瞻几乎从未对她发过脾气,可也很少真正顺她的意,下她的台阶。 这些天来,因为接程闯放学的事,继母子之间好不容易有了些破冰的迹象,但要留程瞻在豪景苑吃一顿饭,仍然是难上加难。 她的表情有些失败的懊丧。低头吸了口气,没有再看程瞻倒车,就转身回别墅里去了。 程瞻在豪景苑别墅区外停了车,敞着车窗,点了一根烟。 为了程闯坐车舒服,程瞻这一向都没有在车上抽过烟。也是在这时他想起,自己坐着的驾驶座,杨爱棠也坐过怪不得他上车时感觉座位有些靠前。 他慢慢地吐出烟圈,将玻璃前方的天色都熏成灰扑扑的一片。道路两旁的老树多已干枯,枝桠间停着不少乌鸦,但因它们诡异的安静,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树上几片不肯坠落的叶子。 程闯不喜欢北京,杨爱棠也不喜欢。它干燥,粗糙,乏善可陈,缺少值得细描的风月和适合午睡的含羞半掩的云。杨爱棠有一个比喻,他说北京这气候,甚至配不上超过两百块的窗帘。 程瞻对北京也没有很特别的依赖,但他到底不曾深入体会过别的城市。于他而言,北京的干燥、粗糙、乏善可陈,就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在北京这大剌剌的呼吸里,会感到安全。北京根本不会辨别出他是个同性恋,或有多少不可说的思念。北京就像一个毫无体恤心的高中体育老师,看见他揉膝盖也只会吹哨子。 所以杨爱棠不能适应北京,程瞻也感到理解。 从后视镜还能看见后座上一抹亮色,是盛装着点心盒的稻香村纸袋。程瞻望了它半天,终于掐灭烟头,往后座探身,将它拿了过来。 槽子糕的味道似乎是没有变。还是很甜,丝丝分明的甜,让人很想探究它后头的味道,于是往往忍不住再吃回,现实中还是只晓得去人家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 结果有一天,他终于在那门口撞上了一个人,愣得站住:“方、方师傅?” “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没什么大不了!我爸会打死我的!” “那你就离开你爸。” “那我还怎么上学?” “自己供自己上学呗。” “你怎么说得这么轻松?” “毕竟我没有爸爸嘛。” 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五分钟前的消息还没有回复。也是,最后这句话讲给一个高中生听,未免沉重了些,可惜他已经不能撤回。 但他真有点儿不耐烦了。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来说,好像爱上男人就是人生中最难的一道坎儿,可要方怎么告诉他,其实后头还有千千万万道? 于是他和杨爱棠聊天也聊得不甚尽兴。销售部想做个回馈大客户的活动,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杨爱棠一边转笔,一边敷衍地说:“不然就送伯爵园的优惠券吧。” 方呆了呆,“伯爵园?” 杨爱棠把搜索页面给他看,是一家高级高尔夫俱乐部,位于群山环抱之中,占地极广袤,处处透着豪奢之气。 “……你还知道这个呢,了不起。”方笑起来,煞有介事地摆摆手,“就这种俱乐部,都是会员制,你还优惠券?啧,小市民习气。” “啊有道理哦。”杨爱棠张了张口。 “对了,”方又想起一件事,“周总最近有没有找你谈话啊?” “还没。”杨爱棠说,“我这周四汇报。怎么了?” “喔,那你可小心从事。”方谆谆教诲,“最近上头质检查得严,周总着急上火着呢,你不要顶撞他。” 杨爱棠斜他一眼:“我什么时候顶撞过周总?我又不是你。” 方嘿嘿一笑,喝完了手中的普洱茶,就摆了摆文件夹,潇洒地出门左转准备回销售部。这时,他终于看见手机上出现一条新回复:“你也喜欢男人吗?” 他的心跳突然停了半拍。 明明没有人在窥探他的屏幕,可他却神经质地一把将手机攥住,一不留神,就和前方正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上。 “方、方师傅?!” 程闯揉着额头,傻愣愣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市场部的门牌。 方才更惊讶呢,表情活像见了鬼:“师傅什么师傅!你这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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