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泉从来没有出过海,对海上天气的无常变化毫无思想准备,当看到前方一片不大的黑云时,还觉得挺高兴,认为可以为自己遮挡阳光。他没有想到转瞬之间天便阴沉了下来,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的大海,却在下面拱起了波浪。小船开始左右摇晃,仿佛重心不稳似的。周新泉开始发慌,他忽然记起昨天晚上看电视天气预报时,似乎提到下午太平洋上有什么风向变化。他看看一边喝啤酒一边掌舵的威廉:&ldo;起风了,我们赶快回去吧!&rdo;
威廉却笑哈哈地说:&ldo;这种天气才有乐趣呢。&rdo;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一串浪头打了过来,周新泉站立不稳,赶忙坐了下来。威廉把座椅上的安全带扣在腰上,然后对周新泉说:&ldo;你回到舱里面去。过一会儿浪头大了会把你冲到海里。&rdo;
周新泉听得心中着了慌,他赶忙往下爬,刚刚拉开舱门他又马上转回头:&ldo;我们要往回开啊。&rdo;
威廉听了哈哈大笑:&ldo;开船出海就是要有点风浪才有刺激。&rdo;
他稳稳地把握着舵轮,又拉了一下引擎操纵杆。小船似乎开得更快了。
这个时候周新泉害怕了,他想到威廉今天刚刚被公司开除,现在又喝了无数瓶的啤酒,这个家伙说不定已经丧失了理智,在这里寻求刺激,或者说他干脆就是有意自杀。
他转身又爬上驾驶台:&ldo;威廉,我们必须往回开。&rdo;
威廉看了他一眼,又拉了一下前进档,狂笑起来:&ldo;我们今天就是冲着这风浪来的!&rdo;
周新泉这下可急了,他冲过去,抓住威廉手里的舵轮,猛地向一边打,嘴里喊着:&ldo;我要回去!&rdo;
威廉没有防备,小船突然偏转,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浪打过来,小船猛然侧倾,海水铺天盖地倾泻下来。周新泉被浪头和惯性摔出了驾驶座位,接着第二个浪头又把小船托起,再掉入谷底。要不是他紧急之中抓住了驾驶台边上的栏杆,人早就甩进了大海。
威廉惊叫着一手转着舵轮,一手紧紧抓住周新泉的手,经过几次几乎翻倾的颠簸,威廉总算把小船调回了原来的方向。他生气地把周新泉推到舱门口:&ldo;你是个傻瓜!在风浪里面不能瞎转方向!&rdo;
周新泉靠着舱门,经过一番惊吓和折腾他这会已经翻肠倒肚了,他钻进船舱,跌跌撞撞地走进卫生间里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回到船舱中央,心惊胆战地听着浪头拍打着船体的轰鸣声。他想往外面看,刚从舷窗往外看了一眼就觉得天旋地转,肚子里的东西在向外翻腾,他赶忙在沙发上躺下不动,他心里说今天就算完全的听天由命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柴油机引擎的声音似乎大了起来,也就是说海浪的声音减退了,他挣扎着爬上驾驶台。
他发现风浪的确小了许多。他问威廉:&ldo;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rdo;
威廉仍然聚精会神地驾驶小船,看了他一眼:&ldo;现在还不行。&rdo;
&ldo;那我们要上哪里去?&rdo;
威廉想了一下说:&ldo;先去夏威夷,然后去中国。去你的老家。&rdo;
说完威廉又哈哈笑了起来。
周新泉又气又急,然而却毫无办法。好在这个时候风浪明显减小了。他向船尾的方向望望,后面还是黑云层层,他此时不敢再让威廉往回开,担心调转回去又扎入风浪里面。
忽然他注意到船的油量表,指针显示燃料已经不足三分之一了。
&ldo;我们往回开的油不够了。&rdo;周新泉提醒威廉。
&ldo;我们快到岸了。&rdo;威廉说。
果然,周新泉在雾蒙蒙中,隐约看到前方的一块陆地。
&ldo;这是什么岛?&rdo;周新泉问。
威廉转头看看他笑了:&ldo;这是墨西哥的一个岛。&rdo;
周新泉听了放下了心,他感到十分的疲乏,就回到了舱里。此时他越想今天越委屈,平白无故地丢了自己的工作,又跟着这个浑蛋跑到了海上,险些把自己的性命丢了,刚才若不是威廉抓住自己的手,他很可能就被冲进大海。他觉得自己不能再信任威廉,找工作要靠他自己,哪怕再去找大卫陈帮忙,也不能指望这个家伙了。
小船靠上了一个码头,这里看起来是一个渔港,各种各样的小船跷着桅杆如同树林一样茂密。
周新泉两脚一站在陆地上马上就声明:&ldo;我要自己想办法回去,不再坐你的船了。&rdo;
他兜里有几十块钱和信用卡,自信一定能够有办法回家。
威廉笑了:&ldo;你害怕了?&rdo;
&ldo;这不是害怕不害怕的事,我不相信你了。&rdo;
&ldo;为什么,我救了你的性命不是吗?&rdo;
&ldo;是的,我谢谢你。你他妈的说给我找工作,却稀里糊涂地给我弄到了船上。说是上船玩一会儿,你看给我弄到哪里来了?算了吧,你走你的,我自己想办法回家。&rdo;
&ldo;你肯定要这样做吗?&rdo;
&ldo;当然。&rdo;
&ldo;好吧,我告诉你,你看见前面的那个公路了么?沿着那条路向北走,有一个旅行社,那里的人都说英语。你可以从那买船票回去。&rdo;
周新泉转身就走,没有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威廉又喊:&ldo;这个地方坏人很多,你可得小心脑袋呵。&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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