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教唆你陷害韩嫣的?” 情势急转直下,大臣们面面相觑,全然没有主意。 春桃抬眼,平静地看向太皇太后,那样带着怜悯同情的目光,后者几欲不敢与她对视。 “回陛下,是窦婴窦丞相。”春桃敛下目光,一字一顿地回道。 窦老太松了一口气:这丫头,还是感念自己栽培的恩情……哼,就算你这贱婢说出实情,本宫也能全身而退! “太皇太后!为臣冤枉啊!” “大胆贱婢,胆敢诬陷朝廷命官,窦丞相乃股肱之臣,怎容你胆大犯上!” “皇祖母所言甚是,”刘彻提高声音,打破老太太杀人灭口的梦想,“皇祖母方才也说过,祸乱宫闱可不是玩笑话,必须交由廷尉严加审讯。张汤!” “臣在。”张汤出列。 “给朕好好审,你的那些刑具,好不好使,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说完,刘彻警告地扫了窦老太一眼。 “喏。”张汤 灌夫李陵迫不及待地上前,利落地架着窦婴出去,那一声声惨烈的“太皇太后救我啊”在汉宫上方回响。 好半晌,所有人才回过味儿来。 这哪是捉床上的奸,分明是捉朝廷上的奸,这对祖母与祖孙之间的斗法,看来还是年轻皇帝占了上风,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窦婴落马,最高兴的不是刘彻,而是田蚡,扳倒了这个事事压他一头的窦丞相,王太后一脉的外戚终于可以扬眉吐气重新做人了。 昔日歌舞升平人声鼎沸的窦府完全寂寞下来了,门庭零落,凄凄惨惨戚戚,哪堪一个凉字了得。这世道本就如此,过去得意的时候,一堆人攀着他往上爬,现在树干枝枯,别人也做落叶纷纷落亡。 窦婴倒下,并不意味窦家就此失势,然而宫中传来的消息,彻底让趾高气扬的窦氏党羽慌了手脚,六神无主。 太皇太后身体微恙,本来喝些清热去火的菊花茶便可,然而,雪上加霜的是,好死不死地在心防大乱的时候收到梁王病殁的噩耗,眼前一黑,昏厥过去,所有太医一窝蜂地至永乐宫报道去了。 其实梁王病逝的文告早就到了长安,刘彻故意压着,这次瞅准了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瞎了?” 听到老太太的病情,刘彻只愣了愣,便把它丢在一旁。“静养罢。” 继续与舅舅、老师讨论朝中大事。 田丞相新官上任,拟了一长串的劳动下放改造名单,刘彻飞快扫了两眼便应允了,这里面未必都是窦家的心腹,肯定有给过田蚡脸色讥过田蚡的私仇存在,水至清则无鱼,刘彻觉得比起借刀杀人收拾窦家的功劳,一个两个的不公平也没什么要紧。 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把握住分寸,不要留人话柄,说你这个丞相无容人之量。” 田蚡看着刘彻长大,若是寻常家,身为长辈却被记忆里那个掏鸟窝玩泥巴懵懂无知的儿童教训,难免有轻视或者不服,仗着亲近和辈分欺上压下,恣意妄为,可偏偏在田蚡的印象里,刘彻从小就是当帝王的料,有老天眷顾着,连太皇太后都打倒了,更何况是自己?那种威信已经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不敢漫不经心,田蚡捏着冷汗记住。 “张汤年纪轻轻,便司廷尉一职,恐难服众。”被窦婴打发到皇家图书馆编书的司马谈终于再次被启用,他的确为自己的学生们身居要职飞黄腾达感到欣慰,可是,升得越快,到后面摔得也越惨,几经大起大落的太史公深谙其中道理,为学生计为皇帝计,都要忠言逆耳。 刘彻不在意地笑道:“朕已经问过诸位藩王侯爷的意见,淮南王等叔伯附议,临江王刘荣(前太子荣)附议。况且张汤真才实学摆在那,相信朝中大臣无人会反对。” 廷尉是国家最高检察机关,监察上下官吏,负责特殊案件,若是得到皇帝宠信,整理好罪状,就是连一国宰相也能拉下马,张汤便是朝堂上皇帝手里的刀子,刘彻哪块肉看不顺眼了,就割哪块。毕竟,满朝官员真正两袖清风的恐怕十个手指数得过来,连刚直的司马谈,也能查出千亩来历可疑的良田来。谁没个门客献礼?谁没个亲友走动?就算没有任何罪名,皇帝想要有,还能没有么? 顿时,朝上一片整齐的声音。陛下说不和亲,那就不和亲;陛下说打匈奴,那就打匈奴……照此下去,哪怕陛下没钱了要抄几家商户赚点外快或是一时兴起强占几个良家子弟,他们恐怕也不敢说不。 “不管!我现在就要见陛下!” 这时候还敢顶撞刘彻的,竟然只剩下女子了。 “陛下正在休息,郡主且稍后,容奴婢进去禀告。” 刘彻让卫子夫把刘陵领进来,做了个手势让闲杂人等退下,脸上带着自若的笑容。 “陵姐姐是来向朕告辞的?也是,平白耽搁了那么多日子,伯王也该想念姐姐了,朕不作强留,就让张汤送送你罢。” 聘公务员 刘陵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个两岁时一口一声“陵姐姐”跟着自己后头跑、即便她故意将他绊倒他也只会爬起来呵呵傻笑的小子,已经长成了心狠手辣玩弄权术的帝王。 他把所有人都给玩了。 当初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觉得刘彻势弱,要联合他压制窦氏呢?现在好了,小老虎把老姑婆咬个半死,朝廷渐渐安稳,一派和睦,坐看虎斗的计划彻底泡汤,她该如何与父王交待? 刘陵越想越不甘心,她出生皇家,虽为女儿身却是与父亲最像的一个,一样的自傲要强,欲与皇帝试比高,不撞南墙不回头。 面对刘彻明显的赶人态度,刘陵微微一笑:“陛下,与匈奴一战胜负难料,若是胜了便罢,若是匈奴狡诈阴险,我军大意不敌,又该如何?父王心忧陛下,为顾全大局才遣女和亲,这也是无奈之举。” 刘彻对卫青一出谁与争锋的神话有种盲目的信仰,但也不妨碍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刘彻明知刘陵逗留京师心怀不轨,考虑到现在还没和淮南王撕破脸,他还是点头同意。“那就请陵姐姐在长安多逗留几日。” “谢陛下。” 刘陵翩然离去。 刘彻听侍女报告,她平时没去别的地方,就往永乐宫跑。 刘彻猜测,她大抵是觉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窦老太虽然瞎了,却还有活头,存在利用价值。 朝廷就像一个菜园子,随着窦家一大批人被拔掉,留下许许多多坑,即使的田蚡馆陶公主这些外戚一时间也填不平,不少昨天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人,一转眼身居高位,刘彻准许一些不至关重要的小坑被填上,可那个用来埋东方朔的大坑却是要严防死守。 当年曹参主政汉朝时,谁向他推荐贤良,他儒家时代 武术有江湖,学术也有江湖。江湖上多的是闭关修炼数甲子妄图一桶浆糊的老不死,可无情的命运总会眷顾那些愣头青,比如郭靖段誉之类,稀里糊涂地捡了一个或几个漂亮媳妇,认了一个或几个武艺境界神仙画画的师傅,交了一个或几个家世背景大有来头的朋友,不但练成绝世神功,还婚姻美满家庭幸福姻,捡自己的武功秘籍,让别人眼红去吧! 这样的法则同样适用于学术江湖中,无论是老鸟还是菜鸟,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话语权的争夺,你说我不够浪漫,我道你缺乏实用,从字面经义扯到学派渊源,接着扯创始人的八卦传闻,最后直接进行人生攻击。 在互相扯皮共同进步的大潮流中,表现出一种奇怪的现象。思想学术和国家繁荣之间,往往会间断性的呈现出这样不均衡的关系:国家不幸,学术幸;学术不幸,国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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