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心里一沉,虽然早有准备,知道老太太无齿,却没想到她会这么无齿(该句无错别字)。 他拿茶盖撇着茶,防止茶叶进嘴,嗅了嗅,吹了吹,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细细品味,明知道老太太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回答,偏要拖沓。看得王太后一阵发笑。 “祖母舍不得叔叔,是人之常情。” 老太太等他说“但是”。 可刘彻就是不说。 他又喝了一口茶,赞道:“祖母身边不乏知心人,这泡茶的功夫,堪称一绝。” “难得彻儿喜欢,若是旁人,送就送了,可春桃是从小跟了我的,少了份伶俐,只算个老实罢了,我留着她,不过念着几丝情分,哪里还。”被挖墙角的警惕让太皇太后不得不回应刘彻的话题,暗恼自己让梁王留京的话题被他跳了过去。 殿内气氛略一凝滞,王太后连忙打圆场:“知秋,你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到。” “喏。” 不料,刘彻把茶盏放下,笑道:“其实,就算祖母不提,孙儿也想留叔叔在长安多住几日,当日在厌次,叔叔对孙儿多加照顾,如今也正好得了回报的机会。”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窦老太一时间猜不透刘彻的心思。 皇帝没一个有良心的,会好心让他们母子相聚么?肯定有阴谋! 厌次……是了,定是指武儿秘遣刺客暗杀一事,“回报”报的到底是恩还是仇,这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了。 监禁?鸩酒?暗杀?老太太的脸色渐白。 “而且,诸位叔伯也许久未见了,难得来长安一趟,孙儿也想和他们多亲近亲近,尤其是淮南王的三子刘陵,那番风流就算不是数一数二,也称得上是少年风流,还好不相淮南王。” 王太后听他话中有促狭之意,摇头失笑:“在朝堂上还有模有样的,怎么一到祖母跟前,就立刻现了原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莫不是要联合藩王与武儿为难?还是借刀杀人一劳永逸? 太皇太后一个激灵,义正言辞地说:“胡闹!藩王镇守一方,大柄在手,长期逗留,封地不乱成一团?祖宗定下的规矩,坏不得。”想起自己才是先提议让藩王多留几日的那个,老太太又咳嗽了几下:“我也是一时被武儿说软了心,这孩子,空有一番孝心,唉……” 刘彻故作失望:“那就依祖母的意思罢。” 一转脸,他便乐呵呵地监督梁王上了车驾:“叔叔,彻儿就不送了。” “这是祖母的意思。” 梁王的最后一丝期望破灭了,他盯着背对着恢宏宫殿的刘彻,只把那胜者为王的笑容深深刻在脑海里,几分漠然,几分讥嘲。 梁王刘武带着满腹的不甘心离开长安,几番大起大落,精神不济,落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送走梁王,刘彻并没有立刻回宫,转道去了平阳侯府。 帝位之争尘埃落定,平阳公主才为曹寿举办葬礼,想下葬却找不到尸首,最悲哀的也莫过于此。 祭文是刘彻亲自写的:“孟曰取义,孔曰成仁,以身殉国,浩气长存……”念道“肝肠断绝,血泪沾巾”几句,平阳公主就真的哭得肝肠寸断流血流泪了。 其实她与曹寿的感情并不算琴瑟和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恨不得来个棍棒底下出孝夫,现在阴阳相隔,想想夫君任打任骂的好脾气,也透出几丝珍贵的情意来,大概是因为平时藏得太深了…… 刘彻只能安慰:“姐姐,节哀顺变。” 缓了一阵,刘彻才提起来意,赏赐了平阳侯府上下,连喂马的卫青也有。刘彻道:“这里还有东方朔的一份礼,他人呢?” “这个时辰,应该还在街上摆摊。” “哦?” “他算准了继承大位的是陛下,神算之名被传得神乎其神。” 刘彻见平阳公主笑容勉强,便让她回屋里歇着,不必管自己。 枯等无趣,刘彻便让留下伺候的卫子夫与自己一道下棋。 刘彻算不得什么国手,但欺负新手还是绰绰有余的,卫子夫在伺候平阳公主时习过字,和刘彻这种从小研习君子六艺的知识分子不能相提并论,好在头脑灵活,掌握的速度快,又有股子灵性,有说有笑,刘彻倒也不觉得闷。 眼见日落西山,东方朔掐准了时间在哺食回来,刘彻命人回宫说一声,称平阳公主摆饭设宴自己晚些回去。 两人闷声吃饭。 “东方可气我冷落了你?”刘彻笑言。 “……”东方朔看了他一眼,“草民不敢。” “你看看这个。”刘彻从袖子里取出一卷黄绸。上面是一则文告,广招天下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命令各州县层层推选,将全国所有高人送入长安考试。 东方朔了然,当今天子是要给朝廷来一次大换血了。 “先生不妨早做准备。”刘彻故作担忧:“为示公平,话仅止于此。”刘彻一副“瞪我也没用,绝不给你漏题”的表情。见东方朔瞪得更狠了,刘彻唯恐天下不乱地鼓动道:“先生神卦,不妨给自己算算?” “这还用算?”东方朔反问,他再隐忍也被激出一丝怒意,就算在卦摊被地痞砸了卦金被恶霸抢了卦象不小心算错时他也没这么容易激动过,偏偏这个嘴不该贫的时候贫的天下之主,具有把自己气死又气活最后不死不活的本事。 “无非治国之策。” 东方朔自然不甘心被刘彻牵着鼻子走,也给刘彻看了一卷白布,上面写着一个“婴”字。 刘彻定睛一看,觉得字迹有些眼熟。 苦思许久,道:“窦婴!” 东方朔凝重地点头:“他问的是朝中局势之变。” “两后垂帘?”刘彻听后完全呆住。 汉惠帝不理政事,吕后上台,开了太后临朝行政的先河。 刘彻是绝不允许自己当个傀儡皇帝,做个决定还要先问问娘,再问问奶奶,就算是未满周岁的婴儿,吃个奶都没那么费劲! 刘彻收起怒容:“先生一定有应对之法。” 东方朔却顿了顿,替自己斟酒,一饮而尽:“人云成家立业,如今后位空置,难道就不着急?” 刘彻立即反应过来,大呼妙计:“待我娶了阿娇,一来表示我以成年,两宫再无理由垂帘,二来方便扶植陈氏外戚,于窦氏抗衡。当浮一大白!” 东方朔脸上看不出喜怒,满樽而饮,一杯一杯如白水,刘彻也以同样的豪情回敬,你来我往,最后竟起了较一高下之心,东方朔醉卧凉亭,刘彻回宫时意识也早已模糊不清。 注:历史上阿娇早就和刘彻成亲了,从太子妃做到皇后,文中乃杜撰。还有,梁王刘武在景帝在位的时候就死干净了,大汉天子里还与匈奴有所勾结,阴谋nc,不如早早领盒饭。 东方朔番外 像东方朔这种吃嘴巴这碗饭的人,无论是厌次还是长安,在哪里摆摊都是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是:长安的傻子更有钱。 “先生卦摊还在,想必三卦未满。” 当初立下三卦即收的规矩,不是要和银子过不去,恰恰因为物以稀为贵,忽悠人这种活,就和浇水一样,多一分则涝,少一分则旱,而且,有了这样的规矩,顾客每次来算卦,开口说的话都相差无几,少了不知多少变数,不知不觉地就能让他们顺着自己设的饵上了钩。 东方朔对愁容满面的窦婴一躬身:“侯爷有礼,不才正等着阁下来算第三卦。” “我不是来算卦。” “那就是测字。” 这一切对答,已经成为新客的常规路数,早就刻在东方朔的脑海里。 世人乐于被天捉弄,不喜欢知道操纵自己的不过也是肉体凡胎这一事实。谁有几分气性,不管三七二十一,被猜中心事之后都会出于本能反驳,明明是心中畏惧害怕而前来问卜,还要故作贞烈地推辞反驳一番,每在此时,东方朔便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以退为进,笔蘸浓墨,铺开竹简。 等他准备就绪,本就蠢蠢欲动的客人自然借坡下驴,说出心事。 窦婴和前两个傻子一样,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前程。 新君继位,正是朝局动荡的时候,连街边的小贩都知道,而偏偏身处局中的窦婴觉得惶恐不安。 东方朔自若道:“侯爷无需忧虑,‘婴’者,因女而贵,侯爷恐怕不但不会丢官,还会往上更进一步。” 窦婴一脸不信:我是伙同梁王造反的,刘彻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用我! “侯爷请看……”东方朔把字上下结构偏旁部首瞎掰一通,中间掺和几句似是而非的周易八卦道经。 见窦婴从惊疑不定到一头雾水,东方朔知道自己可以收网了,使出欲想取之必先予之的伎俩:“卦若不准,不收卦金。” 仅仅是这种“我意即天意”的张狂与自信,就很能糊弄人了。 果然,窦婴保住了脑袋,还没得到升官发财的消息呢,就第一时间赶到东方朔这里挨宰来了。 放过这样的肥羊,焉能对得起天下百姓? 东方朔收了双倍的卦金,道了声恭喜。 窦婴春风得意,觉得东方朔实乃神人,虽然嘴上无毛看着年轻,可卦却是灵验得很。 东方朔心中浮现出一丝疑虑,若无其事地试探道:“侯爷难道今儿得了圣旨?” “比圣旨还要准。”窦婴三缄其口,笑笑:“朝中机密,本侯不便多说,先生很快就会明白的。” 太皇太后?尽管要彻底断绝,可后宫干政放到哪朝哪代都是忌讳,除非…… 垂帘听政! 东方朔有了计较,叫住窦婴,抛给他一句话:“侯爷,上回在下忘了说,您掌权之事尚有波折,还望谨慎处之。” 冷不丁地被浇了一盆冷水,窦婴语气稍冷,不复见面时的热切,不以为然:“先生既已收了卦金,何必危言耸听。” 东方朔独立半晌,收起卦摊,回了平阳侯府。 还想着如何让平阳公主通知宫里一声,不想那少年,已经在了。 “东方,你见着我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东方朔神棍装到底,瞥了眼平阳侯曹寿的灵堂,面上不露一丝惊喜,意思是,别人为你丧了命,你难道还好意思不来烧柱香? 少年天子果真信了,却没说出什么中听的话来:“你不是一直在等我罢。” “……” 明明是君臣相宜的佳话,偏要说出几丝若有似无的暧昧来。 这小家伙,真真让人捉摸不透。 东方朔对原先的彻太子其实是有好印象的,他最先听闻之时,是在厌次。 厌次少侯爷为太后贺寿自长安返回,脾气暴涨,成日那府中的下人仆役出气,有一仆人终于受不了了,想出逃,便到东方朔这里算了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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