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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一

&ldo;这时，我突然清醒过来，自以为已经睁开了双眼……我在哪里？我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可是，咳，怎么说呢，戴维斯先生，我以为我睁开了眼睛，而且我确实感觉到自己身处何地，并且&lso;看&rso;到了把我惊醒的巨大的危险！可实际上呢，我的眼皮还重重地压在我眼球上。我的两个眼球剧烈地活动着翻滚着，却始终无法把眼帘推开，无论我怎么样挣扎也是白搭！&rdo;

在美国首都华盛顿这间窗明几净的高级诊所里，杨文峰操着流利的美国英语讲着，不时抬起眼皮瞅一眼正襟危坐的戴维斯医生。

&ldo;杨先生，你始终没有睁开眼睛？那就是你还在睡觉‐‐这只不过仍然是那个折磨了你二十多年的噩梦新的延续‐‐&rdo;

&ldo;你什么意思？&rdo;斜靠在一张柔软的专供患者使用的躺椅上的杨文峰脸憋得红红的，&ldo;医生，你不会听不懂英语吧？我告诉过你，我被惊醒了‐‐只是我无法打开自己的眼皮！&rdo;

&ldo;好，对不起，杨先生，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但你感觉到自己在哪里，也感觉到那让你恐怖得浑身冒汗的危险弥漫在周围？&rdo;华盛顿颇具盛名的心理医生戴维斯面无表情地问。

&ldo;不错，&rdo;杨文峰答道，补充了一句：&ldo;是不是可以这样说，用感觉这个词还不是那么确切，实际上我是&lso;看&rso;到了我身处何处和那笼罩在我周围的危险！&rdo;

戴维斯没有做声，但眼睛并没有从斜靠在躺椅上的杨文峰身上移开，他的右手五指间有规则地把玩着一支圆珠笔，圆珠笔在他手里翻着跟头。

&ldo;可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rdo;戴维斯问。

&ldo;我看到躺在床上的自己被被子缠绕着，被子中我的身体有些扭曲，四肢好像在剧烈痉挛，我的脸色苍白，虚汗淋漓，眼皮因眼珠的滚动而剧烈地跳动着……无法动弹的我在拼命挣扎想睁开眼睛，想从床上爬起来，但显然，除了我的眼球和脸上的汗珠可以滚动之外，我的身体被钉在了那里！我看着无助的自己是那么的伤心、惊慌和痛苦……&rdo;

戴维斯医生细心盯住杨文峰脸上的渐渐笼罩的那层迷茫、惊恐和痛苦，脸上仍然是一付无动于衷的职业表情。他让圆珠笔停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淡淡地问：&ldo;既然你看清了环境，也知道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那么，你为什么不放弃？&rdo;

&ldo;放弃？&rdo;杨文峰微微抬起头，吃惊地说：&ldo;你让我放弃，医生？看到自己那可怜无助的躯体在那里哆嗦颤抖，你让我放弃？&rdo;

&ldo;有时，也是万不得已，不是吗？&rdo;

&ldo;我知道，我知道……&rdo;杨文峰喃喃地说。

&ldo;杨先生，可以告诉我，你感觉到的是什么危险吗？&rdo;

&ldo;什么危险？&rdo;杨文峰抬起头，迷惑地摇了摇头。&ldo;说不准，就是危险吧！&rdo;

&ldo;你的意思是你感觉到房间里充满抽象的危险？&rdo;戴维斯嘴角牵动了一下，挤出了一丝微笑。&ldo;杨先生，请努力回想一下，危险这个词虽然是抽象的，但当我们能够看到或者感觉到的时候，那种危险一定是某种具体化了的，就好像魔鬼、尸体和雷电交加的黑夜、手持匕首的歹徒等等。&rdo;

&ldo;比这些都危险得多，&rdo;杨文峰打断他，&ldo;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怕，可我感觉到的那种危险让人感到极度恐惧，恐惧得身体不能动弹，但我不得不挣扎着要去看它，去抵抗它，因为，我知道，只要我放弃抵抗，我就永远无法醒过来，不，我就会永远无法睁开眼睛了‐‐&rdo;

&ldo;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rdo;头发有些花白的高加索血统的戴维斯用圆珠笔在桌子上点了一下，&ldo;一场灵魂和肉体的交锋！&rdo;

杨文峰怔怔地看着戴维斯，&ldo;我不是太明白，医生，我说过，那不是梦，我不会为一个缠绕我的噩梦到处求医问药的。&rdo;他渐渐提高声音，也把头从躺椅上抬了起来。

&ldo;这样说吧，杨先生，你并没有睁开眼睛，但你认为你被一种莫名的带给你巨大恐惧的危险惊醒‐‐而我认为，你并没有醒，那只不过是你噩梦的一部份，一个延续，也许是你童年的噩梦的延续而已‐‐&rdo;

&ldo;不是这样，医生，不是这样！&rdo;杨文峰提高了声音，干脆坐了起来

&ldo;现代科学虽然还没有完全解开人类大脑夜间活动的种种奥秘，但为时不远了。&rdo;戴维斯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向杨文峰作了个安静的手势，继续他的精神分析。&ldo;夜深人静时，我们都成了好莱坞大片的导演，我们神秘的大脑制造出千奇百怪稍纵即逝的各种照片和电影，供我们自己一个人欣赏。有时，我们梦见自己在花丛中被亡命追杀，有时我们梦到中学老师那甜甜的酒窝，在梦里，现实和虚幻神秘地结合在一起，把界限模糊掉‐‐&rdo;

&ldo;你在做梦的解析，医生，你错了，我不是在做梦，我被惊醒了！我想我告诉过你的！&rdo;杨文峰大声地抗议道。

戴维斯皱了皱眉头，接着讲道：&ldo;一句话，做梦是我们自己在编关于自己的故事，也是我们讲述给自己听的故事，在梦中，我们虽然看到千奇百怪的东西，遇到死去或者从来没有出生的人，但一个人的梦归根结底是关于自己的，梦中有我们的忧虑、恐惧、期盼和希望。但杨先生，像你这样，十几年都做这样相同的一个噩梦，并不常见，而且最近这噩梦又花样翻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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