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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就是这样。
一点感冒发热可以假装得很痛苦,顺便要求一点额外的任性,如果用叶寻寻的话讲,女生这样的造作是天经地义。
这是情趣。
可是真正痛苦来临的时候就反过来,不想看到顾衍之跟着担忧。
自己既然已经无可避免地疼痛,然后死亡,就不想眼睁睁无能为力地看着另外的人跟着劳神下去。
今天中午顾衍之去和医生谈话的空当,我在床头的抽屉里翻到了新的病历诊断书。
里面很清楚地写着骨癌四期,恶性肿瘤已出现肺转移。
顾衍之的秘书说这世上未必不会有奇迹。
但奇迹这个事情,就像是学术上那经常存在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之外的那百分之零点零一。
这样的小概率仅仅是为了保证学术上的精确性,并且,奇迹这个词能说出口其实也就意味着,我已经病入膏肓,除去那一点点的奇迹之外,只能等待死亡。
这样的事实不能不说很残忍。
房间中安静了一会儿,我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听见顾衍之轻声叫我的名字。
我应了一声,他停顿片刻,低声开口:&ldo;后天上午,我们做个放射治疗好不好?&rdo;
我很快清醒。
睁开眼,看见他低垂下来的深长睫毛。
他又补充道:&ldo;不会疼。
只是放疗后会觉得没有力气。
&rdo;
&ldo;听说放疗的时候脸上会被画一条条的红杠…&rdo;
他说:&ldo;那是以前。
现在没有了。
&rdo;说完靠过来,在额头上亲了一下,&ldo;我会陪着你。
&rdo;
房间里的挂钟一下一下摇动。
过了片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和顾衍之一样的平静:&ldo;好啊。
&rdo;
他一下下抚摸我后背,接下来讲了一些睡前故事,内容大致和我认识的人有关,皆是内幕秘辛,其中包含新闻媒体掘地三尺也想不到的那些真正缘故。
所有种种都这么被他若无其事地讲了出来。
声线微微低沉,仿佛能滴出水来的轻柔。
我起初想着放疗的事,并没有什么睡意,隔了不知多久,眼皮却真的慢慢变沉,听着他的嗓音仿佛越来越遥远,只有规律轻拍在后背的手很近。
我又恍惚梦到了父亲。
这一次梦境前所未有的清晰。
可以看清楚周围的布景,他穿的衣服,他的每一寸面容,乃至他眼角的细碎纹路。
我仿佛还是十多年前的那个身量,围在他身边时够不到他肩膀。
我甚至在梦中可以很清楚地触摸到他的手指,有些凉意。
我在梦里喊他:&ldo;爸爸,你和我讲一讲话好吗?&rdo;
我喊了两遍,他的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话。
这些年每次去山中扫墓,皆是给父亲母亲一起。
然而我梦到父亲的次数要远远多于母亲。
也许和幼年与父亲更亲近有关,也许是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