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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第1页）

谢玉树手里拿着书，却放在一边，心里只揣念着这香的来处。忽然有人问道：&ldo;呔！你这是怎么了？看书看中了魔吗？&rdo;一抬头，只见燕西站在面前。因笑道：&ldo;并不是中了魔。这里头有一个哑谜，暂时没有说破，我要替书中人猜上一猜。&rdo;燕西道：&ldo;什么哑谜呢？说给我听听看，我也愿意猜猜呢。&rdo;谢玉树将书一扔道：&ldo;我也忘了，说什么呢？&rdo;燕西笑道：&ldo;你真会捣鬼！我听说你女同学里面有一个爱人，也许是看书看到有爱人相同之点，就发呆了？&rdo;谢玉树道：&ldo;你听谁说这个谣言？这句话，无论如何，我是不能承认的。谁说的？你指出人来。&rdo;燕西道：&ldo;嘿！你要和我认真，还是怎么着？这样一句不相干的话，也不至于急成这个样子。&rdo;谢玉树道：&ldo;你有所不知，你和我是不常见面的人，都听到了这种谣言，更熟的人就可想而知。我要打听出来，找一个止谤之法。&rdo;燕西道：&ldo;连止谤之法，你都不知道吗？向来有一句极腐败的话，就是止谤莫如自修。&rdo;谢玉树本想要再辩两句，但是一想，辩也无味，就一笑而罢。他本是受了卫璧安之托，来促成好事的，到了这里，就想把事情说得彻底一点，不肯就走。谈到晚上，燕西又留他吃晚饭。

就在这时，晚香来了电话，质问何以几天不见面？燕西就是在书房里插销接上的电话。谢玉树还在当面，电话里就不便和她强辩，因答说：&ldo;这几天家里有事，我简直分不开身来，所以没有来看你。你有什么事，请你在电话里告诉我就是了。&rdo;晚香道：&ldo;电话里告诉吗？我打了好几遍电话了，你都没有理会。&rdo;燕西道：&ldo;也许是我不在家。&rdo;晚香道：&ldo;不在家？早上十点钟打电话，也不在家吗？这回不是我说朱宅打电话，你准不接，又说是不在家了。&rdo;燕西连道：&ldo;对不住，对不住，我明日上午，准来看你。&rdo;不等她向下再问，就把插销拔出来了。那边晚香说话说得好好儿的，忽然中断，心里好不气愤。将电话挂上，两手一叉，坐在一边，一个人自言自语地道：&ldo;我就是这样招人讨厌？简直躲着不敢和我见面，这还了得！&rdo;她母亲看见她生气，便来相劝道：&ldo;好好儿的，又生什么气？你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去瞧电影吗？&rdo;晚香道：&ldo;那是我要去瞧电影，我为什么不去瞧？我还要打电话邀伴呢。他们不是不管我了吗？我就敞开来逛。谁要干涉我，我就和谁讲这一档子理。不靠他们姓金的，也不愁没有饭吃。妈，你给我把衣服拿出来，我来打电话。&rdo;说毕，走到电话机边便叫电话，她母亲道：&ldo;你这可使不得，你和人家闹，别让人家捉住错处。&rdo;晚香的手控着话筒，听她母亲说，想了一想，因道：&ldo;不打电话也行，反正在电影院里也碰得着他。&rdo;他母亲道：&ldo;你这孩子就自在一点吧。这事若是闹大了，咱们也不见得有什么面子。&rdo;晚香并不理会她母亲的话，换了衣服，就看电影去了。一直到一点钟才回家来。她母亲道：&ldo;电影不是十二点以前就散吗？&rdo;晚香道：&ldo;散是早散了，瞧完了电影，陪着朋友去吃了一回点心，这也不算什么啊！&rdo;她母亲道：&ldo;我才管不着呢，你别跟我嚷！&rdo;晚香道：&ldo;我不跟你嚷，你也别管我的事。你要管我的事，你就回家去，我这里容你不得。&rdo;她母亲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敢做声了。从这一天起，晚香就越发的放浪。

到了第四天，朱逸士却来了。站在院子里，先就乱嚷了一阵嫂子与大奶奶。这时一点钟了，晚香对着镜子烫短头发，在窗户里看见朱逸士，便道：&ldo;稀客稀客。&rdo;朱逸士笑着，走进上面的小堂屋。晚香走出来道：&ldo;真对不起，我就没有打算我们家里还有客来，屋子也没有拾掇。&rdo;朱逸士笑道：&ldo;嫂子别见怪，我早就要来，因为公事忙，抽不开身来。&rdo;晚香道：&ldo;就是从前大爷在北京，你也不过是一个礼拜来一回，我倒也不怪你。惟有那些天天来的人，突然一下不来了，真有点邪门。&rdo;于是把过年以来，和凤举生气，一直到几天无人理会为止，说了一个透彻。朱逸士究竟和她很熟，一面为旁人解释，一面又把话劝她。晚香鼻子哼了一声，笑道：&ldo;我早就知道你的来意了。&rdo;朱逸士笑道：&ldo;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反正我的来意算不坏。我这里还有一点东西，给你看看。&rdo;说着，就在身边掏出一封信来，交给她道：&ldo;这是大爷从上海寄了一封快信给我，里面附着有这封信。&rdo;晚香将信接到手一看，是一个薄薄洋式信封，便道：&ldo;又是空信，谁要他千里迢迢地灌我几句无味的米汤？&rdo;说着，将信封向沙发椅上一扔。这一扔却把信封扔得覆在椅子上，背朝了外，一看那信封口究竟不曾粘上的。因又拿起信封，在里抽出一张信纸来，交给朱逸士道：&ldo;劳驾，请你念给我听听。咱们反正是公开，有什么话，全用不着瞒人。&rdo;朱逸士笑道：&ldo;所以我早就劝你认了字，要是认得字，就用不着要人念信了。&rdo;晚香道：&ldo;反正是过一天算一天，要认识字做什么？&rdo;

朱逸士捧了这张信纸，先看了一看，望了晚香摆头笑道：&ldo;信上的话，都是他笔下写的，由我嘴里说出来罢了，我可不负什么责任的。&rdo;晚香道：&ldo;咳！你说出来就是了，又来这么些个花头！&rdo;朱逸士便捧着信念道：&ldo;晚香吾……&rdo;晚香道：&ldo;念啦，无什么？&rdo;朱逸士笑道：&ldo;开头一句，他称你为妹，我怕你说我讨便宜，所以我不敢往下念。&rdo;晚香道：&ldo;谁管这个？你念别的就是了。&rdo;朱逸士这才念道：我连给你三封信，谅你都收到了，我想你回我的信也就快到了。对不对呢？晚香的嘴一撇道：&ldo;不对，我也像你一样……&rdo;朱逸士道：&ldo;太太，怎么了？我不是声明在先吗？这是他笔头写的，我代表说的，你又何必向我着急呢？&rdo;晚香道：&ldo;我也是答应信上的话，谁管你呢？你念吧。&rdo;朱逸士笑了一笑，又念道：我本来要寄一点款子来的，无奈公费不多，我不敢挪动。好在是我已经托了朱先生刘先生多多照应。就是老七，他也再三对我说了，钱上面绝不让你有一天为难。因为这样，所以我寄钱，也是多此一举，不如免了。我有事要和你商量的，就是我不在京，请你在家看守，不要出去，免得让外人议论是非。你要玩，让我回京以后，多多陪你就是了。晚香不等朱逸士念完，劈手一把将信纸抢了去，两手拿着，一阵乱撕，撕得粉碎，然后向痰盂里一掷。又对朱逸士笑道：&ldo;朱先生，你别多心，我不是和你生气。&rdo;朱逸士的脸色，由黄变红，由红变白，正不知如何是好？见晚香先笑起来，才道：&ldo;你可吓我一跳！这是什么玩意儿？&rdo;晚香道：&ldo;你想，这信好在是朱先生念的，朱先生不是外人，早就知道我的事的。这封信若是让别人念了，还不知道我在外面怎样胡作非为，要他千里迢迢回信来骂我呢。这事怎样叫人不生气？&rdo;朱逸士本想根据信发挥几句，这样子就不用提了。但是僵着不做声，又觉自己下不了台。因笑道：&ldo;人都离开了，你生气也是白生气啊，他哪里知道呢？&rdo;一面说，一面就站了起来，搭讪着看看这屋子里悬挂的字画。因看到壁上有一架一尺多大的镜框子，里面嵌着凤举晚香两人的合影。在相片上，有一行横字，乃写的是&ldo;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rdo;。横头写着&ldo;中秋日偕宜秋轩主摄于公园，凤举识&rdo;。朱逸士便拿了那镜框子在手，笑道：&ldo;你别生气，你看了这一张相片，也就不要生气了哇。这上面的话，真是山盟海誓，说不尽那种深的恩情呢。&rdo;晚香道：&ldo;你提起这个吗？不看见倒也罢了，看见了，格外让人生气。男子汉都是这样的，爱那女子，便当着天神顶在头上。有一天，不爱了，就看成了臭狗屎，把她当脚底下泥来踩。我现在是臭狗屎了，想起了当年做天神的那种精神，现在叫我格外难过。&rdo;朱逸士道：&ldo;既然看着难过，为什么还挂在屋子里呢？这话有些靠不住啊。你看这相片上的人，是多么亲密！两个人齐齐地站着。&rdo;说时，就把那镜框送到晚香面前。晚香道：&ldo;你不提起，我倒忘了，这东西是没有用，我还要它做什么？&rdo;说时，拿了过来，高高举起，砰的一声，就向地板上一砸，把那镜子上的玻璃，砸得粉也似的碎，一点好的也没有。朱逸士一见，不由得脸上变了色。正想说一句什么，一时又想不起一句相当话来。那晚香更用不着他来插嘴，拿相片出来，三把两把，扯了个七八块。朱逸士为了自己的面子生气，又替凤举抱不平。一声儿也不言语，就背转身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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