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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第1页）

燕西本想向账房私挪几百块钱。见凤举这种情形，他是有优先权了。随便说了几句话，先就抽身走了。且不回新房，把那日久不拜会的书房，顺步踏进去了。金荣拿了一床毯子，枕着两只靠垫，正在长沙发上好睡。燕西喝道：&ldo;你倒好，在这里睡将起来了。&rdo;金荣一骨碌翻身起来，看见了燕西，也倒不惊慌，却笑道：&ldo;我真不曾料到，七爷今天有工夫看书来了。&rdo;燕西皱了眉道：&ldo;你们倒快活！过年了，有大批的款子，又得拼命赌上几场。&rdo;金荣将那半掩的门，顺手给他掩上了。却笑道：&ldo;七爷为难的情形，还不是为了过年一点小亏空吗？这一点事，你何至于为难。&rdo;燕西坐下来，翻一翻桌子上烟筒子里的烟卷，却是空空的，将烟筒子一推道：&ldo;给我拿烟去。&rdo;金荣微笑道：&ldo;别抽烟，心里有事抽烟，就更难过了。我告诉你一条好路子，四姑爷手上，非常的方便，你只要到四小姐那里闲坐，装着发愁的样子来，他们一定就会给你设法。&rdo;燕西道：&ldo;你怎么知道四小姐有钱？&rdo;金荣笑道：&ldo;你是不大管家务事，所以不知道。这一程子刘姑爷是天天嚷着买房，看了好几所了，都是价钱在五万上下。他要是没有个十万八万的，肯拿这些钱买房？四小姐是肯帮你忙的，这个时候，你问她借个一千两千的，还不是伸手就拿出来吗？&rdo;燕西道：&ldo;你瞧，我算是糊涂，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要买房，我就会一点也不知道。有了这样一个财神爷，我倒不可放过。&rdo;金荣笑道：&ldo;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你说我这主意不错不是？要去，你这就去，趁着四姑爷还没有出门，事情儿准有个八分成功。&rdo;燕西道：&ldo;我就信你的话，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我这就和四小姐说去。&rdo;说着，起身到道之这边屋子里来。

第五十六回授柬示高情分金解困登堂瞻盛泽除夕承欢

燕西这回前来正是机会，刘守华正好拿出支票簿来，签了一张一千二百元的支票，放在桌子，用铜尺来压着。燕西看了便笑道：&ldo;大家都好，只有我一个人闹穷。你瞧，你们这支票满屋子扔，看了真让人家羡慕。&rdo;道之道：&ldo;你嚷什么穷？柴米油盐的账，哪样让你管了一天了？&rdo;燕西道：&ldo;你只知道那样说，你不知道大家是有进款的，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进款的。过了年，父亲若要不让我去留学，我就得到机关里去弄差事，不然，这个穷劲儿，我可是抗不了。&rdo;说着，向沙发椅子上一靠，叹了一口长气。道之对刘守华笑道：&ldo;老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哭穷，你知道他的用意吗？&rdo;刘守华笑道：&ldo;我不是诸葛亮和刘伯温，猜不到他此来什么用意。&rdo;道之道：&ldo;你不要装傻了，你要装傻，我就不必叫你刘守华，要叫你刘守财了。&rdo;刘守华笑道：&ldo;据你这样说，老七是和我们借钱来了。老七，你姐姐猜得对吗？&rdo;他这一问，燕西难为情起来，姐夫究竟是别姓的人，怎么好意思说借钱的话。因此他却十分踌躇着，不知道是直说好，还是不说的好。只这一犹豫之间，就将答话机会错过。燕西又不好补说，自己此来，可是借钱的，却只一笑了之。刘守华道：&ldo;那有什么不好意思？你要多少钱用，我替你想点法子就是了。年轻人都要这样，以为说没有钱用，就丢了面子，问人家借钱呢，人家答应，还是罢了，人家若是不答应，是加倍的难为情。可是要这样，就不是应时的手腕了。&rdo;燕西笑道：&ldo;你倒好像爱克斯光镜，照见了我的心肝五脏。其实我穷虽穷，勉强凑起来，对付着也就可以过年，倒是不敢闹亏空。&rdo;刘守华一番好意，经燕西这样一说，就不能再向前说。他不说，道之也是默然无语。燕西又说了一些闲话，也就走了。不过走出了道之这院子里，自己又有些后悔，刚才人家说得好好的了，只要我说出数目来，就可以照办，偏是当时又要什么面子，说了硬话，把现成的支票退回，这只好另想法子了。随脚所之，不觉就走到自己内室来。

这个日子，清秋在金家虽然过了许久，但是看他们家里过年，别有一种狂热的情形，看了倒是有趣。只有她是一个新嫁娘，一点事也没有，拿了一本书，正背着窗户看。燕西走了进来，见她看书，就笑道：&ldo;你倒自在！&rdo;清秋道：&ldo;我不自在怎么样呢？这里并没有我要做的事呀。但是我看你没有什么事的人，何以也忙得不亦乐乎？&rdo;燕西向旁边长椅上一躺，叹了一口气道：&ldo;唉！你哪里知道？&rdo;清秋道：&ldo;我什么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痛苦吗？&rdo;燕西一时失神，把口气露了出来，现在要勉强掩饰，也是来不及。因道：&ldo;别什么痛苦是没有，一到了过年的时候，大家都用钱，我想到消耗和别人一样，可是并没有收入，这事是很危险。&rdo;清秋先是抿嘴一笑，然后说道：&ldo;为了钱发愁，我看你这是第一次吧？你那每月三百元的月费，怎么用了？&rdo;燕西一拍手道：&ldo;靠那一点子钱，当然是闹亏空。可是闹亏空不算，还不让人知道。第一是父亲不能知道这件事。他以为一个读书的人，每月用这些钱，已经太多了，哪里再能说不够？&rdo;清秋脸一红道：&ldo;你为我花了钱不少吧？&rdo;燕西闹得图穷匕现，更是不堪，因道：&ldo;我有是有点亏空，但是相沿的日子久了。&rdo;说到这里，屋子外面，有人喊道：&ldo;七爷在这里吗？&rdo;燕西便问道：&ldo;谁？&rdo;那人听到答应，就进来了，原来是道之用的李妈。燕西见她手上拿着一封信，心里就是一动，因问道：&ldo;是给谁的信？&rdo;李妈道：&ldo;是我们太太给你的，你瞧吧。&rdo;燕西拆开来一看，先有一张支票she入了自己的眼帘。另外是一张八行，上写道：&ldo;你大概是很着急吧？想借钱，又不好意思开口，是不是？现在把一张空白支票，盖了图章送来，要多少钱，你斟酌情形去填上。时候不早了，填了赶快就去兑吧。我并不对人说，你放心。姊道之字。&rdo;燕西一见，不由得喜上眉梢，对李妈道：&ldo;我知道了，你去吧。待一会儿，我自己就会来。&rdo;李妈去了，燕西笑嘻嘻地将支票向清秋脸上一扬，说道：&ldo;嘿！咱们正月里花的钱都有了，现在几点钟？&rdo;清秋笑道：&ldo;来了一笔什么意外的财喜，把你乐成这个样子？钟在你面前桌上，倒来问我？&rdo;燕西便将支票递给清秋看道：&ldo;天下放债的人，我看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了，将支票盖好了图章，倒让我们来填数目。四姐待我们总算不错的了。&rdo;清秋道：&ldo;这样子，你打算填多少数目呢？&rdo;燕西一手拿着支票，一手搔了一搔头发，笑道：&ldo;依我的意思，最好是填上三千。可是人家给我们一个大方，真填上那样多，又觉有一点子知进而不知退。&rdo;清秋道：&ldo;我说你什么事快活？原来是借到一笔钱。借钱是很不幸的事情，没有看见你，倒把它当了一件快活的事。你以为借了钱，不用得还吗？就是不用还，究竟也不算快活。&rdo;燕西道：&ldo;还自然是要还，但是有了钱，就救了目前的急，先快活一下再说。&rdo;于是拿了支票，就到桌上去填写数目。清秋赶过来，一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道：&ldo;你可别胡闹，填上许多数目。你要知道，有多了钱，你也就是多花，不如写上几百就行了。正月里我没有什么可花的，你别要为我打算盘，你自己划算着，你要花多少，你就写上多少吧。&rdo;燕西笑道：&ldo;无论如何，我得写两千，除了还欠债，自己还要留几个钱用用。&rdo;说时，他已把数目填上。一看桌上的钟，还只四点钟，笑道：&ldo;行行行！今天银行里营业的时间，都延长到下午七八点钟的，这时候去，拿了钱，还可以买东西回来。&rdo;于是回转身，两只手握了清秋的手，一直问到清秋脸上，笑道：&ldo;你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带来。&rdo;清秋道：&ldo;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一个条件，你把钱交给我，让我替你保管，你的意思怎样？&rdo;燕西笑道：&ldo;这不成问题，你不给我保管，我也要把钱放在你这儿的。难道我还能带着整个的款子在身上，到处去玩吗？&rdo;说毕，找了帽子戴上，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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