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给我服的是这种药。
他不肯让我再拥有他的子嗣,不肯让他的后代身上流有王氏的血,不肯让我的家族再有机会成为&ldo;外戚&rdo;。什么鹣鲽qg深,什么生死相随,终敌不过那颠峰之上最耀眼动人的权势。他仍在一声声唤我,神色惶急,嘴唇开合,仿佛说了许多许多,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见,陡然觉得天地间安静了,周遭一切都蒙上了灰沉沉的颜色。他的面容在我眼里忽远忽近,渐渐模糊……
恍惚感觉到他的怀抱和体温,听到他一声声低唤。
可是我不想醒来,不想再睁开眼睛。又有药汁喂进口中,苦中回甘……药,我陡然一颤,不由自主地挣脱,却被一双手臂禁锢得不能动弹,任由药汁一点点灌入口中,毫无反抗的余地。我终于放弃挣扎,泪水却从眼角滑落。
他放下药碗,轻拭我唇边残留的药汁,举止轻柔仔细。我睁眼看他,微微一笑,声音轻若游丝,&ldo;现在王爷满意了?&rdo;
他的手僵在我唇边,凝目定定看我。
我笑道,&ldo;你不想要王氏血脉的子嗣,只需一纸休书,另娶个身份清白的女子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rdo;
他瞳孔骤然收缩,森森寒意如针,难掩伤痛之色,&ldo;我在你眼中,真是如此不堪之人?&rdo;
我还是笑,&ldo;王爷是盖世英雄,是我一厢qg愿,以终生相托的良人。&rdo;
&ldo;阿妩,住口!&rdo;他握紧了拳,久久凝视我,眉目间的寒霜之色渐化作惨淡。
&ldo;在这世间,我只有你一个至亲至爱之人,如今连你也视我如仇敌。&rdo;他的声音沙哑得怕人,我亦痛彻心扉。
还能说什么,一切已经太晚,这一生爱恨痴缠,俱已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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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母亲从汤泉行宫回京,连家门也不入,便直接住进了慈安寺。这一次我明白她是真的心如死灰了……心如死灰,这滋味我如今也知道了。
紫竹别院,冬日霭色将青瓦修竹,白墙衰糙尽染上淡淡凄清。我与母亲对坐在廊下,于袅袅茶香中,听见远处经堂传来梵音低唱,一时间心中空明,万千俗事都化作云烟散去。母亲捻着佛珠,幽幽叹了一声,&ldo;我天天都在佛前为你们兄妹祈福,如今阿夙知事许多,我也不必挂心他,唯独对你放心不下。&rdo;
眼见天色不早,而母亲又要开始唠叨,我忙起身告辞。母亲却又留我一起在寺中用过素斋再走,我着实讨厌这寺中斋菜的口味,只得苦笑着推脱。
徐姑姑接过话头笑道,&ldo;必是有人在府里等着王妃吧,都说豫章王夫妇鹣鲽qg深,今日看来果真是浓qg似蜜,依奴婢看啊,公主还是不要挽留的好。&rdo;母亲与她相视而笑,我亦只得浅笑不语,心中却阵阵刺痛。在旁人眼里,我与萧綦依然是伉俪qg深,然而我又怎忍心让母亲知晓个中苦楚‐‐自那日之后,他便搬去书房,不再与我同宿,整日早出晚归,同在一处檐下,竟数日不曾碰面。我不去见他,他也不来看我。想起宁朔初遇的时候,我们也曾各自矜傲,最终是他低了头……一时间,鼻端微微酸涩,竟险些在母亲面前失态。
辞别了母亲,徐姑姑一路送我出来,叮咛了些家常闲话,却几番yu言又止。我朝她笑了一笑,&ldo;徐姑姑,你怎么也学着母亲那般脾气了,往日你是最不爱唠叨的。&rdo;徐姑姑望住我,眼中忽有泪光闪动,朝我俯下身去,&ldo;老奴有几句话,自知冒昧,却不能不斗胆说与王妃知道!&rdo;
我忙扶起她,被她一反常态的郑重模样惊住,&ldo;徐姑姑,你看着我自幼长大,虽有身份之别,但我向来视你如尊长,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rdo;
她抬起头来,目光幽幽,&ldo;这数十年,老奴亲眼看着公主和相爷的前车之鉴,这世间最不易长久的便是恩爱二字。如今王妃与王爷两qg正浓,只怕未将子嗣之虑放在心上。老奴却忧心日后,假若王妃的身子无法复原,当真不能生育……王爷迟早会有庶出子女,届时母凭子贵,难免又是一个韩氏!王妃不可不早做打算,防备在先!&rdo;
她一番话听在我耳中,深冬时节的山寺,越发冷如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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