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古兴想写封信的,琢磨了琢磨把信纸划拉到一边,从书柜里翻出一张逢年过节才用的请帖。提起笔斟酌了一下,方打开请帖在抬头处落笔:世交、贝勒爷钧鉴……
额尔金路,是以第二次鸦片战争一名侵华将领的名字命名的街道,坐落在墙子河以外的英租借地面上,离天津老城厢远了去啦!福子驾着马车经南门外奔墙子河,七绕八拐费了老大劲才找到额尔金路58号。福子跳下车,望着洋房公寓,照着古兴的吩咐按响门铃,果然,镶着金粉花边的铁门里面有人应声。铁门上打开一扇探孔,门房露出半张老脸问:&ldo;找谁?&rdo;福子说找两位贝勒爷。
没想到这个老头挺倔,&ldo;哪来的贝勒爷,没有!&rdo;话没说完就要关探孔小门。
福子赶紧拿手挡住,&ldo;慢着你老,就是那英杰、那英豪,二位公子先生。&rdo;福子极力表述的很现代,这招果然奏效,门房怠答不理地问:&ldo;有事吗?&rdo;
福子一听有门儿,忙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大子儿,放在请帖上一道举过去,&ldo;瞧这话说的,没事能劳你老的大驾吗?烦你老递个帖子,就说古兴老爷请二位赴宴。&rdo;门房接过请柬,把小门关死骂骂咧咧登上洋楼台阶,&ldo;中国人真他妈的没有教养,嘛规矩也不懂。&rdo;
嘛规矩也不懂的中国人福子,懂得有钱能使鬼推磨,第一次到租借地办差,能办成这等地步颇为得意,调转马车停在路边候着。见路上有印度巡警巡视,怕惹麻烦扭过身面朝墙根儿站着……唉,等人的滋味儿真难受!
正文十二回奸逆保命遁天涯,英雄护主试牛刀下
不论钱多少花钱就能换来价值,门房老头将请柬放下,果然代替福子催促了一句,&ldo;您二位麻利点,外面马车候着哪。&rdo;说罢退出门外。
刚一起床就有人送帖宴请,二位贝勒打心眼儿高兴,忙不迭地打领带,抹头油,擦皮鞋,找外套。英杰穿着格西服说着便宜话:&ldo;想吃冰天上下雹子,正愁没饭局呢,就有人送帖子请吃饭。这真叫老天有眼,命不该绝活人之路。&rdo;英豪高兴的也不大会笑了,&ldo;嘻嘻,大哥,别忘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估摸着,这顿饭怕是有些名堂呦!&rdo;
英杰推开门,&ldo;请吧兄弟,你说的没错。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请咱了事那得看是谁,前些日子袁文会那个王八蛋找咱,说广爷要取他的首级,请咱给说和说和。那可是六条黄鱼呀,愣让我给驳啦。你猜我怎么给他回的话?我说,我受你钱财,就得替你消灾,可惜咱没那么大的台面,另请高明吧你老!咱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谁的饭都吃谁的钱都花,对吧兄弟!&rdo;
英豪得意洋洋,奉承着哥哥也奉承着自己:&ldo;那是,咱哥们是谁呀!&rdo;
听了弟弟的话,英杰愈发话痨:&ldo;穷死不花王八蛋的钱,饿死不吃不干净的饭,哥哥心里就这么想的。走吧兄弟!&rdo;
哥俩走下台阶,英豪站住了,&ldo;哥,我估摸着,古二爷请咱,准也是了事。不年不节的发帖子,肯定遇上麻烦了。&rdo;英杰想了想,&ldo;就算是吧,那就大不一样啊,古家跟咱是子一辈父一辈的交情,真有事求到咱哥们儿头上,不论多崴泥也不能袖手旁观哪。&rdo;英豪觉得哥哥所言极是,&ldo;没错哥哥,我听您的,那就麻利着。&rdo;
福子认识二位贝勒,见面少不了一番恭维话,搬下车凳打开车门帘请二贝勒上车。等二位贵人确实坐稳当了,这才&ldo;啪&rdo;的扬起鞭子,马车一溜烟似地奔驰而去。
来的时候福子怕路上惹麻烦,沿着墙子河沿的土路,走了不少冤枉路。回去福子听他俩的,他们说怎么走就怎么走。拐进宫岛街(即后来的迪化路、鞍山道)就是小日本的租借地了,到处横七竖八的路障,随处可见膏药旗子。经过小日本总领事馆时,福子见日本宪兵冲他横眉立目,不自觉地下车牵马步行。
英杰捅捅英豪,&ldo;兄弟,现在时局越来越乱,咱不能总这么囚着坐吃山空,我琢磨着咱得趁早想辙,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rdo;英豪抻着脖子朝车外看看,点点头说:&ldo;我看眼下这局势够火候了,巴不得有位高人给指条阳光大道呢!&rdo;
别看这二位八旗子弟,好像每天只是吃喝玩乐,其实对局势关心着呢!
英杰指指大街上的日本宪兵,无不忧虑地说:&ldo;瞧见了吗,小日本的胃口大着哪。不知哪一天就打起来,真是那样,哪块租界也不安全。&rdo;
英豪也有同感,&ldo;这叫您说着了,没听说小日本三天两头在城外头生事儿,保不齐哪天就接上火。&rdo;
福子在外头接上话:&ldo;还哪天干嘛,夜里黑晌在大连码头就……&rdo;一瞧大街上不是说这话的地方,赶紧把舌头吞回去不言声了。
离开租界,好么!满大街都是荷枪实弹的中国军队,有来有往,闹不清上哪开拔,大部分都扛着重家伙奔跑。不明底细的老百姓见了,真是心里乱糟糟的。由于大街上不好走,把二位贝勒爷接到家,差不离也快到饭口了。
古兴整整一夜没睡,打发走福子,只觉得刚一迷糊,门口迎客的石头就跑了进来,&ldo;爹,你老都睡了半晌啦,快起吧,我望见福子的车啦,这就到门口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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