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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第1页)

大太太却已是憋的坏了,送了客,铁青着脸就直奔廷瑗院里去,进门只见她早换了衣裳,脸也洗得干净透亮,见母亲来了,忙站了起来,缩肩垂首的老实等着挨骂。大太太喘了半天气才沉声道:&ldo;翠袖出去。&rdo;

廷瑗的丫头从没见大太太这般疾言厉色过,吓得忙将手中绣过搁下,垂着手出了去,又转身掩了房门,在阶下看着。

大太太等翠袖一出去,扬手便给了廷瑗一巴掌,廷瑗受了这一掌竟没站稳,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大太太见她摔倒,眼中已是滴下泪来,口中恨声道:&ldo;你是傻的吗?&rdo;

廷瑗只在地上呜呜哭泣,不肯答话。

大太太见她这个样,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ldo;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惦记何家那个尚宽吗?我实跟你说,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何家不来提亲,我就你送你当姑子去,也不能把脸伸给他们家打,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给人家作践的。&rdo;

廷瑗听了悲不可抑,伏在地上抽噎起来,大太太满眼是泪,颤颤巍巍的说:&ldo;如今可好,人家不来作践你,你自己倒作践上自己了,打扮成那个样,是你的主意还是廷碧那死丫头的主意?&rdo;

廷瑗听了,忙抽抽噎噎的撇清道:&ldo;是我自己个儿的主意,廷碧是我叫她跟我一块儿去的,我心里害怕,不敢一个人去。&rdo;

大太太含泪怒视:&ldo;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人家当你是个傻子,你还给人家摘清,当日她带着人把她爹屋里砸个稀巴烂,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怜她失了母亲,不忍看她叫孙姨娘作践,才领了她回来养,不想竟养出个白眼狼来。&rdo;

廷瑗听了,爬在地上跪了起来,道:&ldo;娘,除了尚宽,我谁也不嫁,他若是娶了别人,我不用娘赶,自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rdo;说着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又道:&ldo;冯家再好,也没有我想要的,廷碧喜欢,让给她就是了,娘,你别生气了,再气坏了身子,爹都那样了,我害怕。&rdo;

大太太听了她这一席话,心中五味具杂,呆了半晌才道:&ldo;她也配?你的东西,要不要是你的事,她伸手来抢就不行,以为她伸手就是她的,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等分家的事传出去,看有人上门没有。&rdo;

廷瑗听了低低饮泣:&ldo;我不稀罕,谁要谁拿去,娘,你只当为了我,别难为廷碧,她太可怜了。&rdo;

大太太见这丫头死心眼傻透了腔,人家算计她,她还可怜人家,真是气的肺都要炸了,却也知道她们姊妹从小一处长大,情分深厚,深呼吸了半日,才道:&ldo;你就稀罕尚宽?你才见过几个人?你知道个什么?他有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我跟你说,世上男人比他好的有的是,你就听我一回,冯家不成了,娘再给你找好的。这些日子你就别出门了,只在房里把陪嫁的针线活做了。剪了头发做姑子,除非我死了,你就等着出阁吧。&rdo;

说完,转身出门。

廷瑗伏在地上尤听母亲交代翠袖:&ldo;从今日起,你给我看着姑娘做活,三个月后赶不出嫁妆来,我先打死了你干净。&rdo;

83延碧的婚事

大太太立在中庭将廷瑗的丫头厉声申斥了一番,临走又往廷碧住的西边屋看了一眼,见正晌午头门窗关的紧紧的,不由冷笑,指着翠袖骂道:&ldo;往后再敢挑唆着姑娘胡闹,看我不揭了你的皮,卷了铺盖扔出去,没廉耻的东西,只当你们姑娘好性,就纵的上头上脸,作死呢!&rdo;

廷瑗的丫头听见吓的不住磕头,连声说冤枉、不敢,大太太也不理会她,抬步自往前边去了。

冯夫人从张家出来,一路上想着张家姑娘那副妖冶张狂的样子,不免失望,不过,瞧着张侍郎夫人看待自家丫头的态度倒是十分和气‐‐她不知姚氏待人向来如此,举凡同她打交道没有不如沐春风的‐‐心里就添了盼头,觉着有望,正盘算如何探探那边的口风,却猛然间想到若推了大房这门亲事不知会不会惹恼那边,连累这门亲事也不成,如此不禁咬牙暗恨起崔大姑来。

冯夫人心里有气,脸上就带出来两分来,等到了家也不招呼崔大姑,只径自往后头去寻自家老爷报备去了。

这冯汝仁冯镇守听夫人将今日去张家的情形和担忧说了一遍,也不免皱了眉,背了手在堂屋里来回踱步,一时踱够了才问道:&ldo;崔大姑当初提咱们丫头时,张侍郎家里是怎么说的?&rdo;

冯夫人想了想,道:&ldo;说是当日听见咱们还要聘张家大房的姑娘,张夫人就道一个一个来,别一个不成再结了仇,一个两个都不成。&rdo;

冯汝仁听了这句,不由长叹一声,道:&ldo;当初实怕张侍郎府上不肯许亲,也是为着不落空……&rdo;旋即又壮士断腕般道:&ldo;人家这话既然已经撂在了前头,要不就委屈委屈咱们毅儿吧,张家姑娘毕竟年岁还小,所谓妇教初来,娶过来再将她那些不好处改了就是了。&rdo;

冯夫人闻言大惊失色,道:&ldo;三岁看到老,老爷是没看见她那个样,打扮的妖精似的,眼里又没个上下,我是万万不能同意聘了那祖宗进门,况且张家也没说一准定了咱们丫头。&rdo;

冯大人也自是为难,道:&ldo;那又怎么办?总要试一试,我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处境堪忧,必得有这么个靠山才好立足。&rdo;

冯夫人听了这话,知是实情,一时也言语不得。

原来,这冯家原籍西北,世代从军,他半生拼杀好容易做到从五书武将,不成想这回南边平叛西北军锋芒太露,惹得皇上忌惮,唯恐这股力量就此坐大再起边患之忧,待叛乱一平,立刻将西北军各头领打散编入各州府任职,冯汝仁也凭军功升任到安庆府镇守上,统管缉盗、河务诸事。

冯汝仁自负是见过大阵仗的正规军出身,自觉收拾区区几个江洋大盗还不在话下,初到安庆就放了一把火,将本地最大的贼巢端了个干净,余下的不待他动手,就将老巢搬去了别处,他正想着从此安庆辖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算是德政一件,谁知盗案又起‐‐这回却麻烦了,这起贼寇已是将老巢搬去别处,却专门跑到安庆作案,掠了财物就跑,到别处去做良民。他无权跨府追剿,竟至上任后盗案频发只能听之任之,惹得上峰对此甚为不满,步步紧逼,他只得一边将这些年在军中吃空额攒下的家底拿去孝敬打点,一边苦思对策。

谁知这边还没有着落,一时河务上又出了差子,秋汛前朝廷下放修补河堤的银子,他不知其中关窍,只按原先在军中时例行吃三成空额的规矩,截留了三成银子入自己的腰包补这些日子的亏空,其余的都如实下放,征了民役挑土运石的修了起来,自己也偶尔到大堤走走,监察监察进度,谁知行将要完工,竟叫知府大人上表参了个滥征民役,耽误农时的罪名,年底考绩也只给他报了个末等。

他见知府大人明着给他穿小鞋不由大惊,心中惴惴,不知何事将其得罪了,连日里四下使钱疏通方从知府幕僚处打听到,却是那修河的银子惹祸‐‐原来这一块好肥肉竟是人人都盯着的,历来朝廷放下来以后都是州府各位大人们论级别分润,知府独拿大头,最后能有个百中之一用到堤上就不错了,也不是发饷,不过一天发两个杂合面窝头罢了。冯汝仁哪里知道这些,他原先带兵,不发饷银,下头要闹兵变的,知道此事才恍然大悟,他不过新到任,也无甚建树,为何每回去堤上,都叫役工团团围住磕头,大呼青天大老爷‐‐他发下去的可是实实在在的国朝制钱呀。

知府大人不知他不懂规矩,见他一来就将这肥水截断了,独个去收买民心,不由大怒,细细查访了一番,知道他原来不过是个边防军头领,上头无甚背景就放手整治起来。

冯汝仁打听的清楚原委,忙将自己扣下的那三成河银亲自送去给知府大人查收,知府大人收下,他刚喘了口气,想着往后能顺遂些,那吴知府竟不声不响的调往别处发财去了。

冯汝仁平白孝敬出去一笔大财,气的吐血,又肉疼的紧,痛定思痛,方知朝里有人好做官是怎么个意思,心说自己就是吃亏在上头没人照应,消息又不灵通上,可惜西北军已是叫朝廷零碎肢解了,树倒猢狲散,靠他不上;他又不比那些科举出身的文官,有个同年,师承什么的可以互相带契,如此一来不禁十分气馁,却也不肯坐以待毙。抓耳挠在的盘算了几日,又冷眼看着一干同僚如何攀附同党,终于灵机一动,生出个主意来‐‐立意要结一门有背景的儿女亲家做帮手。

如此,忙叫人寻了官媒来家,将本地有适龄儿女的高门大户扒拉了个底朝天,最后看中了回籍守制的礼部侍郎张英家里‐‐这张家一族在本地是著姓望族,雄踞数世,深孚众望,等闲外来官员也要蓄意结交,不敢触犯,前几任的一位知府大人都把小姐许给了张侍郎那一支的长房为媳;这张侍郎本人丁忧前已在内阁行走,又是太子属官,冯汝仁想着若能攀上这门亲,在本地有张家撑腰,就是以后调任到别处还有张侍郎在朝中依托,况且风闻张英的岳家就是现任的九门提督姚孙森大人,这姚大人与他同为军伍,若是能说上句话,与日后前程大有好处,这么一想只觉非他不可,顿时心热的不行,立时就要遣媒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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