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语大骇:“人受伤了?”
“受点伤算什么嘛,因祸得福嘛,得了那么多钱,这辈子都花不完!成了暴发户,村里头好多人眼红,哪个不去巴结他!”
周语只是重复:“人受伤了?”
船老板看她一眼:“肯定会受点伤嘛,开玩笑哦!井底下嘛!不过没什么大碍,两年前人家还结婚了,盖了新房子,现在小两口洋气得很哦!”
周语突然问:“他右腿还跛不跛?”
“他以前跛的,没注意啊。现在倒是不跛了,”船老板疑道,“你是他哪门子亲戚哦?”
周语回过神来,一颗悬着的心落到实处。良久,“哦”一声,这才反应起对方的问话,随口道:“远房的,表亲。”
船老板:“哦,这样啊。”
乡下人话多,吱吱喳喳。
到岸,周语付钱。
码头堡坎仍在,青苔面上,当年的油漆大字已随着国家政策,换了新的口号。
大山莽莽,小路被人高的荒草淹没,十分难走。她凭着模糊的记忆,艰难前行。
狗吠起伏,青麦如浪,艳阳下,她汗湿双鬓。
周语时不时停下来擦汗,望着眼前似成相识的山水田间,往事浮现,她因激动而产生失重感,不能自持。
三座旧屋,排列出一个品字。门上挂一把生锈的铁锁。木窗腐朽,苔藓斑斑。院落细缝里,杂草丛生。
人去楼空已多年罢。整座屋,像被时间上了一层怀旧色的妆。
他已成家,老婆富足,举家搬迁是必然。倒谈不上失望,她原本没抱几分期翼。
牛棚上青瓦漏空,二楼阳台欲垮。
她像一个千年之前的幽魂,前来凭吊生前的故居。
闭上眼,仿佛那黑壮高大的男人,长着一双能储春雨的大双眼皮,依旧坐在院落里折纸,阳台上还挂着亮闪闪滴水的内衣。
周语走累了,在门前台阶上歇脚,点了支烟,不急不慢的抽。
心里想着待会晚了,怕赶不上回去的船。
牧人歌声悠扬,牵着水牛款款走来。将牛栓柱上,不住打量周语。
最后忍不出,腼腆问一句:“这里许久没人住了,你坐这里做什么?”
周语冲他笑:“歇脚。”
小少年十多岁,已懂得羞赧,面上一红。见周语满头大汗,又问:“你是不是渴了,我带着水,你喝不喝?”
周语说:“谢谢你,我不渴。”
老头在前面喊:“白小坤,去把你哑巴妈找回来!”
牧人道:“好!”
跑远了。
周语恍惚一阵,仿佛当年那个眉目清秀的腼腆少年没有死,就在刚才,他轻快的从自己眼前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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