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静颔首,也不多言,索性直接坐了下来,闲闲地倚到一边,怡然地假寐起来。他的眉目清雅,闭目时,白日的凌厉深沉全然退却,唯独留下宁静秀气。
管家见他有休息之意,忙命人全部退下了。
待歇息半个时辰,宫里便来人了。
成静肃整衣冠,俯首跪地,大内管待宣完旨意后,便低头对他笑道:&ldo;陛下虽是贬您为中书舍人,但实则是以退为进,陛下深意,想必成大人都明白吧?&rdo;
成静接过圣旨起身,淡淡笑道:&ldo;自然明白,劳烦中贵人转告陛下,臣成静自当竭尽所能,成为陛下手中之刀。&rdo;
大内管满意一笑,又多说了一些客套之话后,便带人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成静将圣旨随手掷到桌上,敛了笑意,冷淡道:&ldo;果真不出谢兄所料,走,去谢府。&rdo;
身后两名侍卫忙跟了上去。
堪堪通报主人家后,成静走到三郎书房门口,便听见小姑娘清脆的笑声,&ldo;阿兄高兴了吗?我一定再不惹阿兄生气了,以后若是有事,一定找阿兄商量好不好?&rdo;
成静在门口停下,以眼神止住侍从,继续听着。
谢映舒的笑声传来,似无奈似叹息,&ldo;你这丫头!成日鬼话连篇,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家家给你支招的?&rdo;
&ldo;嘿嘿。&rdo;小姑娘不好意思一笑,然后拉住她阿兄的衣袖,软声求道:&ldo;那我为了表示歉意,这几日给阿兄端茶送水好不好?我留在阿兄面前,也可以多学到一些关于时事之事。&rdo;
谢映舒正要说话,适时成静推门而入,笑道:&ldo;学时事?那小娘子与其找你这不靠谱的兄长,还不如找令尊?&rdo;
谢映舒见是他,起身抬手一礼,成静回礼之后,便抬眼看向谢映棠。
那丫头不料心上人突然出现,吓得直接溜到她阿兄身后去。
成静看她踌躇的模样,眼里掠上一丝笑意,倒不觉得有什么。谢映舒已皱紧了眉,低喝道:&ldo;谢映棠!&rdo;谢映棠忙站直了身子,赶紧亲自去甄了热茶,慢慢端到成静面前,屈膝行了一礼。
成静接过茶盏,眼神似笑非笑地,从她的脸上慢慢掠了过去,口中道谢道:&ldo;多谢映……&rdo;那个&ldo;映&rdo;字在他唇齿间慢慢一碰,便迅速化为另一个腔,&ldo;……翁主。&rdo;
她站在他的面前,踌躇又羞赧,心动又紧张,耳根子慢慢涨红了。
上回她匆匆离别,便是说要他唤她&ldo;幺娘&rdo;或者&ldo;映棠&rdo;。
那句话,已经将她的心思展露无遗。
那时她尚不觉那般行径唐突大胆,此刻被他当面这般戏弄,她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内生烟。
她身后,谢映舒冷眼看着。
她在成静面前杵了一会儿,才赶紧撤了回来,又飞快地睇视了成静一眼,那玉色裙摆晃动着,便从木门那处迤逦而去。
院中鸟鸣啾啾,窗棂外枝叶乱摇,馥郁花影便坠落在脚下,混着男子衣袂上淡淡的水波纹,像一片花砸出的潭中涟漪。
成静晃着盏内的茶乳,微笑道:&ldo;果真是中书舍人。&rdo;
谢映舒点了点头,掩唇咳了咳,他最近太过操劳,这几年来头一次受了风寒。静了一会儿,问道:&ldo;陛下上回可有跟你暗示什么?&rdo;
成静搁下那茶盏,说道:&ldo;上次下令驻军自宛城绕永宁抵曹阳,将胡人逼入山中,后方高昌侯逢暴雨晚至,坐收了渔翁之利,陛下本不欲嘉其功勋,但看此役之中,我一旦被获罪,便是大都督宋让独揽军权,为保制衡,便顺道升了刘踞的官。&rdo;
&ldo;刘踞自袭了祖上爵位之后,此番倒是扬眉吐气,一时门庭若市,陛下想必乐见其成。&rdo;谢映舒抿了一口茶,语态懒散,&ldo;此人不足挂齿,难成气候。&rdo;
&ldo;错就错在这难成气候之上。&rdo;成静道:&ldo;刘踞的侄子强占田产,早被典农中郎将参了一本,如今,刘踞远亲县令刘峪又与当地太守勾结,私相授受。而刘踞又想着趁百官结交之际,拉拢党羽,其子刘冶又与颍川崔氏之子崔君堂交好。&rdo;
&ldo;宋让为人刚正,不喜与世家为伍,倒白白便宜了这个姓刘的。&rdo;谢映舒咂摸着想了想,觉得有些意思,他揶揄道:&ldo;想必定初也没把高昌侯府放在心上吧?&rdo;
成静蓦地一笑,摇头道:&ldo;我管他作甚?陛下的意思,还是由着他蹦跶。&rdo;
谢映舒复又笑问:&ldo;那定初说他作甚?&rdo;
成静回他一笑,&ldo;你猜?&rdo;
谢映舒道:&ldo;闲的?&rdo;
&ldo;……&rdo;成静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道:&ldo;盯着你我的人不知多少,我不过来做做样子,告诉那些暗地里筹谋之徒,我跟你们谢府现在关系紧密,让他们小心着点,别伤了自己人。&rdo;
&ldo;好你个成定初!&rdo;谢映舒抄起桌上一本书,朝他砸了过去,嗤笑道:&ldo;你这厮说了半天,找我做挡箭牌了?&rdo;
成静接过那本书,又丢了回去,弯了弯眼睛,笑吟吟道:&ldo;看你泱泱大族,何须挂齿此等小事?&rdo;
……泱泱大族。
谢映舒慢慢敛了笑意,薄唇一抿,深深地看着他,&ldo;定初,当年你们成族,才是世族之首,你真的不在意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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