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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1页）

是潘家伟，用完卫生间恰逢电话响，他便在这无人处接了起来。　　先是说了些学校的事，项目实验什么的，尾声闲聊了点别的，许是被问到感情问题，潘家伟颓丧道：“没，人家拒绝我了。”　　过了一会儿又说：“不过他答应了下周跟我一起去看画展，还给我买了零食。”　　“要不是那疯子大哥横插一杠，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直到脚步声远去，傅宣燎才松开手。　　“横插一杠？”他笑了一声，“明明是这臭小子横刀夺爱。”　　时没理会他的醋言醋语，扭身就要走。　　又被傅宣燎拉了回来。　　“纸盒里的东西看了吗？”他又一次发问。　　时梗着脖子：“没看。”　　傅宣燎似乎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说：“那下周，我们一起回趟枫城。”　　“回去干什么？”　　“给你看样东西。”　　“不看。”　　“……”　　傅宣燎心急：“难道你真要跟那小子去看画展？”　　时点头：“嗯，说好了的。”　　“可那是周六。”　　“周六怎么了？”　　“说好了周六都归我。”　　“谁说的？”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的。”　　“你以前总是失约。”时抬头看着傅宣燎，“凭什么要我遵守？”　　一句话就把傅宣燎给堵了回去。　　小蘑菇变回从前那个倔强的小蘑菇，欣慰之余，傅宣燎又难免心酸。　　“也没有……总是吧。”他掰着手指算了算，没什么底气地说，“就两次。”　　时撇开视线，咬了咬嘴唇：“是三次。”　　生日一次，草莓园一次，还有一次是用生病威胁他才肯回来。　　傅宣燎不知道时曾为他包下过一整个草莓园，只记得时喂他草莓的那个晚上，他因为再度受到威胁气急之下说了很难听的话。　　哪怕后来时报复回来了，问站在雨中的他贱不贱，他也只觉得自己活该，恨不得时多骂他几句，最好拳打脚踢。　　傅宣燎终于败下阵来：“那，我再等等。”　　他很慢地上前，抱住时，埋首在他颈窝里，“以后没有你等我，只有我等你。”　　两人在黑暗处站了很久。　　傅宣燎在思考该怎样道出迟来的歉意，时在胡乱地想何为一段“稳定、健康”的关系。　　后来，傅宣燎又说了“对不起”。　　时说不想听，他又开始不断地重复“我爱你”，在耳畔，在心上，一遍又一遍。　　多到时觉得这辈子收到的所有爱，都集中在了这个萧条的年尾。　　多到他认为就算此刻死去也没关系。　　可是他不能死，因为书上说过，肉体是记忆的容器，如果死了，所有关于爱情的记忆就消失了。　　他好不容易得到，怎能甘心失去。　　时觉得自己的疯病好像真的复发了，疯到明知不该这么快心软，明知该高高在上若即若离，却还是想回应，不让面前的人因为深陷回忆而伤心。　　他甚至已经开始惴惴不安，害怕失去。　　似是察觉到他的挣扎和恐惧，傅宣燎的手下移，握住时两边窄瘦腰际，然后发力，将他举了起来。　　抵着墙的后背不足以支撑整具身体，时抬腿圈在傅宣燎腰上，双脚在身后交叉。下意识的动作过分熟练，引得傅宣燎勾唇浅笑，像从前许多个周六那样。　　他扬起脖子，下颚到喉结绷成一条利落的线，唇却是柔和的弧形，轻轻碰了下时的唇角，唯恐亵渎般地很快退了开去。　　拉开距离，时蓦然发现，傅宣燎也有一双很亮的眼睛。　　亮到时怀疑这次换了招数，是美人计。　　傅宣燎自是知道这幅皮囊有点用处，至少入得了时的眼，会让他流露痴迷。　　除此之外，他更要倾尽所有，让时安心。　　书上还说，太容易得到的爱情，会让人俯视，会让人轻贱、瞧不起。　　时已经输过一次，他却不怕一退再退，颜面扫地。　　所以傅宣燎亲自调换了两人的位置，仰起头。　　这一刻，他这才知道自己堪称盲目的骄傲与自信来源于何处。　　“别怕。”傅宣燎告诉垂眸与他对视的时，“以后没有我俯视你，只有你俯视我。”　　那么多人喜欢你，只有我明白你的胆怯和心惊。　　也只有我甘心臣服于你，奉你为永远的神明。　　作者有话说：　　书是《野棕榈》　　后来，画展还是没去成，因为潘家伟临时接了个项目，要跟导师去外地。　　电话里的潘家伟快要哭出来了，电话外听说这事的傅宣燎却笑得开怀，被突然转身的时逮个正着，忙垮下嘴角，轻咳一声：“既然票都买了，那……我们俩去？”　　傅宣燎最终如愿以偿地去了。　　不过是当司机。　　时邀请了李碧菡一起，傅宣燎到现场补了张票，保镖似的跟在后面，只能趁李碧菡不留神悄悄碰一下时的手，说句“这幅没你画得好”之类的悄悄话，还被时用看流氓的眼神瞪，好不委屈。　　逛到下午开车回去，路上说起卫良骥邀请的跨年晚宴，李碧菡看了看时间，笑着说：“现在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下车刚走进院子，时就被某人故技重施拽到廊下。　　“真要去？”傅宣燎难以置信地问。　　时说：“赶得上就去。”　　傅宣燎又急了：“那家伙一看就对你不怀好意。”　　“他欣赏我的画。”　　“那干吗总是盯着你人看？”　　“明明是你总是盯着我。”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盯你？”　　“……”　　无言之余，时甚至觉得这段对话有点熟悉。　　傅宣燎还振振有词：“喜欢你才总是盯你看，我表过白的，和那些不表态就想跟你搞暧昧的老男人不一样。”　　想到傅宣燎常挂在嘴边的那三个字，时脸颊一热，更说不出话了。　　两人曾是契约床伴的关系，对对方的身体比对自己的还熟悉，却是初次触碰对方的心，初次谈及感情。　　如同第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伙，傅宣燎后知后觉地害起臊来，然而遁逃丢面子，只好硬着头皮：“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时垂着眼看地面，半晌才闷声开口：“你才不讲道理。”　　刚要问问时自己哪里不讲道理，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进屋的李碧菡走了出来。　　看见站在廊下的二人，她握着手机上前，脸色凝重。　　“晚宴怕是去不成了。”她对时说，“时怀亦出了车祸，情况不大好，我们得回去看看。”　　一行人赶到医院时已是晚上八点。　　夜晚的枫城万家灯火，医院虽也亮如白昼，却掺着一丝冷气，地板倒映着惨白的灯光，长长的走道里回荡着突兀的脚步声。　　刚下电梯，时怀亦的助理就迎了上来，边引着众人往重症监护室去，边交代详细情况。　　说来并不复杂，时怀亦乘车去市郊某工地视察，因为时间紧张车速较快，路遇酒驾奔逃的司机闯红灯，是两辆急速行驶的车相撞引发的事故。　　据说那酒驾司机没系安全带，当场就没了气。时怀亦坐在后排，加之司机刹车转向还算及时，车身侧面迎接撞击，即便如此，被抬进医院时仍头破血流，至今昏迷不醒。　　经过抢救，如今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这个时间重症监护室不开放探视，众人只能在外面隔着玻璃墙远远看一眼。　　时与时怀亦感情并不深厚，对他为保全自己知情不报的事也无法谅解，看见这个平日里八面威风的“枫城大人物”如今安静地躺在那里，戴着氧气罩，脑袋包着厚厚的纱布，苍白得仿佛一具尸体，也只生出些微的怜悯，就像自己躺在病床上时他对自己一样。　　倒是李碧菡很难无动于衷，毕竟那是她孩子的父亲，和她家人般生活在一起数十年的人。　　离开重症监护室，李碧菡长舒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时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她顺势拍了拍时的手背，似在告诉他，妈妈没事。　　母子俩脚步缓慢地走在医院冷清的走道上，李碧菡的语速也很慢：“这个人啊，真叫人伤脑筋，还是夫妻的时候他就成天给我出难题，一会儿外面有别的女人，一会儿带个孩子回来，一次一次打碎我重新修补好的镜子，让站在镜子前的我，连自己都看不分明。”　　时知道她其实很讨厌一次又一次选择原谅的自己，也知道她作为母亲的难处，所以从不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　　能为了孩子忍耐，也能为了孩子决绝离开，任由那面镜子碎在原地，李碧菡的坚强是世上大多数人不能企及。　　可惜时不擅安慰人，想了半天，只说：“不怪您。”　　“是啊，不怪我。”李碧菡却因这三个字，自疲惫中挤出笑容，苦中作乐道，“要怪也只能怪，二十二岁的李碧菡挑男人只看脸，太肤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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