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不想时沐的身后名受污,杨幼兰忙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画是我让偷的,是我让他去偷的!” “我的沐沐那么可怜,他多要点东西怎么了,你们不是都说喜欢他,疼他,这点小事都要追究?” “这不是小事。”傅宣燎说,“在他动了这种歪念头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时沐,就已经不配得到宽恕。” 杨幼兰大半辈子都在为自己争一口气,“不配”二字自是踩了她的痛脚。 “你说不配就不配?我的沐沐天生好命,合该是时家的嫡少爷!”她冲李碧菡扬起下巴,眉飞色舞道,“要怪只能怪你儿子命不好,从你肚子里出来,我的沐沐合该沐浴着阳光长大,你生的就该待在阴沟里!” 可想那八年时没人疼没人爱,过得有多苦。想到小时候总看见时畏畏缩缩往桌子底下钻,傅宣燎心疼之余,更气得咬紧牙关。 他拉住要上前的李碧菡,怒视面前心思歹毒的女人:“他命好得很,碰到你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不顺利。可是这个坎儿他已经迈过去了,之后的人生便全是坦途。” “属于他的东西,你们一样都抢不走。” 警察的到来令喧嚣暂时停息。 主要做的是纠纷调停,关于二十几年前的事件追溯,警察只简单记录,预备移交相关部门跟进处理。 傅宣燎直觉孙老师与这件事脱不开干系,不过混乱的场面不容他多问,想着之后立案起诉时再彻查追究也不迟。 出门的时候,杨幼兰仍疯了似的在身后念叨“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倒是一直默不出声的孙雁风跟了上来,往李碧菡手里塞了个小小的白色纸袋。 李碧菡是从医院打车来的,回去便直接坐上傅宣燎的车。 蒋蓉与她本就是闺中密友,又都是当母亲的,见她弄成这样感同身受地难过,在后座拿消毒湿巾和面纸小心地替她擦拭脸上的伤口,安慰她一切都会过去。 李碧菡不知听进去多少。她自上车后就没说过话,眼泪却一刻都未曾止住,尤其当她从那白色小纸袋里拿出几张一寸大小的照片,上面的主角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男孩。 标准证件照,显然是因为需要才拍的,这些年也没得到妥善的保存,照片边缘都发软泛黄。 等红灯的间隙,蒋蓉递了一张到前排,傅宣燎小心地捏着这张照片,迎着光看了又看。 照片上的小男孩有一双大而漂亮的眼睛,鼻子小巧,嘴唇紧紧抿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不知情的路人见了多半会夸他长得好,或者多嘴一句“这孩子怎么都不笑”。 没有值得开心的事,让他怎么笑? 他不过想要一点阳光,想从别人手里获取零星温暖。那时年纪尚幼的他,可能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都不喜欢他,都对他不好。 后座的李碧菡抚摸着照片,哭得凄楚:“都是妈妈的错,害你过得那么苦,害你被欺负,被冤枉。” 傅宣燎也想问自己,怎么会不相信他,怎么舍得对他不好? 苦涩从心底蔓延到喉咙里,像吞下一颗剥去糖衣的胶囊,扩散开的每一丝苦味都狠狠碾压着脆弱的感觉神经。 每知道多一点,对时的心疼就多一些,痛苦则是翻倍,再翻倍。 傅宣燎长吸一口气,压下呼之欲出的泪意。 他转过头去,举起手中的照片:“李姨,这张可以给我吗?我保证好好保存,不会把它弄丢。” 我会好好待他,再不让他受委屈。 傅宣燎从不胡乱立誓,但凡立下必定遵守到底。 可是照片上的人并不给他补偿的机会。 车载着一行人直接前往医院,江雪仍守在病房门口,说时谁也不想见。 “麻烦江小姐帮我捎句话,”李碧菡被刚才的折腾弄得元气大伤,如今被蒋蓉扶着,站都站不稳,还是坚持把话带到,“告诉,我会替他讨回公道,不管哪一边的。” 这话里便包含了不会包庇时思卉的意思。一行人改道前往警局,当着警察的面,李碧菡果然任何要求都没提,只拜托他们秉公执法,还原事实真相。 傅宣燎还是不放心,将长辈们送走后去找负责案件的陈警官。 到楼上刚好碰见人,从对方的表情中傅宣燎猜到不太顺利。 果不其然,陈警官指了指其中一间审讯室,说:“他们大概串通好了,打算让那个姓周的顶罪,她一个字都不肯说,全由律师应对。” 傅宣燎看一眼紧闭的门,问:“可以让我跟她谈谈吗?” 陈警官向上级打了报告,约莫一刻钟后,傅宣燎走进审讯室,捕捉到时思卉眼中的错愕。 不过也只短短一秒,等到傅宣燎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她又垂低视线,一脸冷漠地负隅顽抗。 傅宣燎也不急着开口,把玩了会儿面前桌子上的玻璃杯,手指在杯壁上敲出哒哒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突兀而刺耳。 时思卉在这里待了一整晚,被审讯得身心疲惫,没多久就面露不耐,受不了地主动发问:“你来干什么?” 傅宣燎这才放下杯子:“来看看你后悔了没有。” 时思卉先是一怔,继而勾唇:“我又没做错什么,下属私自行事,与我又……” “我想问的是,”傅宣燎没给她往下说的机会,“伤害了你的亲弟弟,还有信任你的母亲,你有没有后悔?” 这是来问责了。时思卉下意识辩解:“我先前又不知道他是我亲弟弟,再说就算是又怎么样,在集团尽心尽力的是我,他凭什么……” 说到一半自觉漏嘴,意识到这算变相承认,时思卉收了声,咬着唇忿忿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确认了动机的傅宣燎却高兴不起来。搞了半天,还真是因为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倒应了他早前的那句“怀璧其罪”。 就算时什么都不做,也多的是人眼红嫉妒,躲在暗处伺机捅他刀子。 “就算你和他没有感情,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傅宣燎迎着时思卉的目光,继续说,“他要是出事,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直接将时思卉划定为犯人,用可能产生的后果吓唬她,这种情况下她要么不回答,不然但凡开口就很难不露破绽。 果然,时思卉不淡定了:“不是没出事吗?就被打了几下能出什么事?”她的理智被情绪打乱,破罐破摔道,“是不是时那个贱人告诉你的?他让你别放过我?哼,从前畏畏缩缩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时家的大少爷,就开始排除异己了。” 傅宣燎注意到她对时的称呼从“野种”变成了“贱人”,代表她接受了时与他同父同母血脉相连的事实。可还是能说出如此凉薄的话,说明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从前的时沐,现在的时,在她眼里都没有区别。 并不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对她进行人性的探讨,傅宣燎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将整个事件复盘。 “这不需要猜。那天股东大会,你不知道时会来到集团大楼,你以为他是来捣乱的,所以慌了。本来想把他赶走,结果你的属下弄巧成拙把人弄伤,你便顺势借机发泄你多年来的不满。” “表面上看起来你什么都有,实际上你在时家不受重视,有能力却没有实权,早就看那些明明什么都没付出、却拥有一切的弟弟们不爽了。” “事情的经过和起因,就是这样。” 没有一个问号,却肯定得犹如亲眼所见,并且字字句句都戳在时思卉的痛点上。 她本想接着辩驳,本想抵赖说我没有,就算刚才说漏嘴也没关系,反正有的是人帮她兜底。可看着面前沉着冷静的男人,她不由得有些恍惚。 等回过神来,争辩的念头早就散尽了。像是想起了年少时的初次悸动,也是因为这人正直磊落,襟怀坦荡,在这喧嚣浮华的名利场中,与自幼便混迹其中的其他人都不同。 他猜的都对,只是起因里漏了一条。 再度垂眸,遮掩其中翻涌的不甘,时思卉无奈地笑:“我是后悔了。” 后悔放你进来,后悔心生妒忌,更后悔一再将你区别对待。 确认完毕,傅宣燎便起身打算走了。陈警官监听了全程,接下来该如何审问他应该已经心中有数。 到门口,傅宣燎听见时思卉在身后悠悠地说:“原来你早就把时沐忘了……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傅宣燎转过身去:“你知道画是他偷的?” “不知道啊,不过猜也能猜出来。”颓丧仿佛只存在了短短几秒,恢复常态的时思卉耸肩道,“跟他那个亲妈一个德行,阴损手段一套接着一套,有其母必有其子咯。” 通过这几天收集的信息和对过去的还原,傅宣燎大致知道时沐并不像他曾经以为的那样纯良,至少在偷画这件事上,时沐处心积虑,全然不无辜。 但时思卉并不知道更多细节,她只管随着性子尽情发泄:“时也是个贱货,竟然走别人铺好的路捡漏。” 被问到捡漏的来由,时思卉话锋一转,调侃道:“听说他把你绑到了海上,差点回不来?” 见套不出更多有效的信息,傅宣燎没答话,单手按下门把。 时思卉当他默认,哼笑一声:“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 踏出去的一只脚定在原地,讥讽的话语随着并不清凉的晚风清晰地飘入耳朵。 “搞了半天,你对时才是真爱,这就叫什么……日久生情?” “可惜啊,夺股份的事你也参与了,那天他在电话里听得清清楚楚,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就赌他会不会原谅你,如何?” (上) 在警局磨蹭一下午,回到家中天已经快黑了。 停好车松开方向盘,傅宣燎抬手看掌心,上面有在船上割绳子时被刀锋刮破的一道血痕。 时受的伤定然比这严重许多,之前医生说可以恢复到不影响正常生活,画画的话还要看以后的复健情况。 他拥有的已经那么少,如果画画的自由也被剥夺……傅宣燎不敢想象。 而造成此后果的始作俑者,又岂止时思卉一个。之前在医院口头教训了两位长辈,回过头来想,傅宣燎又何尝不该追究自己的责任? 所以当他愧疚也好,出于补偿心理也罢,他必须以一个外人的尴尬身份参与到这复杂的事件里。时受的那么多苦都是他亲手施与,可比起自怨自艾,傅宣燎认为自己更该做的,是竭尽所能为时洗刷冤屈、争取到应得的东西。 包括心疼与信任,还有他本该唾手可得的爱意。 摆平了一桩麻烦事,连轴转了几天的傅宣燎原以为今晚可以睡个饱,深夜醒来,看到钟才知道不过睡了两个小时。 起来的时候盯着床空着的右半边看了好一会儿,恍惚间好像看到把自己蜷成一团抱住的人,伸手却摸了个空。 把时留下的日历翻过一页,看见sat的标志和醒目的红圈,傅宣燎的眼睛感受到了轻微刺痛。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周六了。 他去厨房倒水喝,路过客厅,看到蒋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醒了?”看见傅宣燎,蒋蓉立刻拿遥控器把电视关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傅宣燎不想吃东西,却没拒绝蒋蓉为他盛一碗甜汤。 “是跟网上学的。”蒋蓉便用勺子舀汤边说,“这些天你忙得没影,我又帮不上忙,你难得回来,我就想着给你做点好吃的。” 傅宣燎没答话,低头看着那碗汤发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蒋蓉抽了根瓷勺放在碗里:“小那边你不用担心,吃的喝的我都有安排人送过去……其实说到做汤,你李姨更擅长,小吃了那么多苦,等她想明白了,定然会对他很好的。” 傅宣燎不置可否地接过碗,就这么站着往嘴里塞了一口。 很甜,就是不知道时喝不喝得惯。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时还愿不愿意接受迟来的好了。 趁傅宣燎喝汤,蒋蓉把烘干机里的衣服拿出来,坐在沙发上叠。 时搬来住之后,傅家就很少喊阿姨上门,蒋蓉也习惯了做家务,忙起来总比闲着好。 叠到一件毛衣,蒋蓉拎着两边肩部抻开举起:“宣燎,看看这衣服,是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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