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没了? 傅宣燎本想追问,看见时仍固执地按着胸口,忽然想到那个火焰形状的文身便是在此处,掌心之下胸肋之上。 现在那个文身已经没有了,时断掉的肋骨就在这个位置,它被连同皮肤一起踢烂了,再被手术刀划开,就算愈合也只会留下一道难看的疤。 原来是火焰没了。 来不及为听懂时的话高兴,傅宣燎看着他瘦削的身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仓皇感在心中升起。 比看到他浑身是血毫无生气的样子还要仓皇。 傅宣燎好像明白了时把他弄来这里的目的。 “我们回去吧。”傅宣燎说,“现在离岸边不远,返航很容易。” 时目视前方,不予理会。 “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还是不答。 “你的狂犬疫苗还没打完。”傅宣燎找其他理由,试图说动他,“如果不打完的话……” 时冷不丁接话:“会死,对吗?” 傅宣燎愣在那里,看着时雕像般波澜不惊的侧脸,淡色的唇翕张,说着他最害怕听到的话。 “死就死了。”时再度扭头看他,“你不是希望我死吗?” 这回,时并没有将生死当做筹码。 他是真的不在意了。曾经以为得不到傅宣燎的爱就会死,结果他非但没死,还苟延残喘地活到了现在。 可见口头的诅咒并没有什么效果,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将对方震慑住,多试几次便如同狼来了的故事,成为一场笑话。 因此时说这话并非想伤害谁,他只是陈述事实,傅宣燎被他心死神灭般的语气吓到也是偶然的收获。 “我没有……” 傅宣燎只起了个头,就放弃了辩解。如今的局面下,他已没有立场为自己开脱。 他以为时因为电话里那句话伤了心,他怕时钻牛角尖,绞尽脑汁想其他理由唤醒时对于生的欲望。 “警方已经在调查了,你不想早点抓到伤害你的人吗?” 时转回头去,对此毫无兴趣。 “那你知道……被调换的事吗?”傅宣燎有些犹豫,却不得不说,“其实你才是李姨的儿子,李姨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是没有人” 他想说,你不是没有人爱,那个姓杨的女人不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不好,还有以后会有很多人对你好,包括我。 然而话被打断了,时的声音很淡,却力道十足:“我知道。” 那天躺在雨里,时抓住最后一缕模糊的意识静静地思考,将所有奇怪的细节都串联起来,它们都指向同一个结果,便是傅宣燎告诉他的结果。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时间能退回二十五年前吗?就算能,谁能保证这回还是不出错? 就算万幸没出错,人生就一定能按照预设的轨迹前行?那么多障碍和变数,统统都可以无视掉吗? 时甚至不知道爱应该是什么模样。 他都没有感受过爱,怎么知道爱到底好不好? 所以就算得不到也没关系,他不想要了。 船在海上飘飘荡荡,傅宣燎的心也随之浮浮沉沉。 而时像一根烛芯浸了水的蜡烛,怎么也点不着。 如果说在上船之前,傅宣燎还抱了点希望,觉得时从医院里跑出去后又回来找他,是因为念及旧情,是因为还想继续这段关系。 他甚至天真地以为,把时找回来之后,他们可以重新认识,重新开始。可他忘了他们错位的关系经年累积根深蒂固,他们的起初就与美好二字背道而驰,不可能因为身份和观念的转变,或者误会的解开,就能将已经溃烂的伤口治愈得毫无痕迹。 如今他来不及思考不想时放弃的原因,只着眼于当下,希望时先打起精神活下去。 时至今日,傅宣燎才终于肯承认,当时看到时坐在窗台上摇摇欲坠,他更担心的是时的安危,而非那幅画。 然而他想不出其他能吸引时的东西。从前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光是待在那里,时就一个劲贴上来,以至他从来没有想过时究竟喜欢什么。 傅宣燎看见时从桌板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叠纸,还有一支削得很短的铅笔。 时想用右手拿笔,举起来才想起受了伤不能动。他沉着脸看起来有些生气,到底还是想画,改用左手执笔,在纸上不甚熟练地勾勒线条。 对了,他喜欢画画! 傅宣燎忙道:“我还知道,那些画是你送我的,简笔画,塞到我的课桌里。”说着他上前一步,“你的手受了伤,现在回去治疗,还有机会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笔尖一顿,时的眼中流露一丝疑惑,似在思考他是怎么知道的。 旋即又恢复近乎冷漠的平静。 “可是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时说着,扭头看向船舱外,“比如我的《焰》,就在这艘船上。” 傅宣燎的眼皮跳了一下。 同时震颤的,还有他的心脏。 那股仓皇终究扩散开了,他握不住,也收不回来。 时连他从何得知当年的事都不再好奇,还将《焰》的所在如此轻而易举地告诉他,明明不久前时还将这幅画作为筹码,视为威胁他的利器。 当时时说画被藏在了安全的地方,还说“你找不到”,原来竟是藏在了这里。 思及之前对《焰》的真实作者产生的怀疑,一种不合时宜的念头伴随着隆隆的心跳,于此刻浮现在傅宣燎的脑海中。 更不合时宜的,傅宣燎想起时行事虽霸道,却只要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比如那条蓝宝石项链,自己随口说不是给他的,他便不要了,连一眼都不多看。 而时曾对傅宣燎宣布,你是“我的”。 猛然抓住有价值的信息,顾不上先求证,傅宣燎即刻道:“我也在这艘船上,我也是你的。” 他说出这番话时未经犹豫,全凭本能,因而听在时耳朵里单薄又无力。 “你不是。”时低头看向桌面的纸,“你一直都不是我的。” 只有这样告诉自己,才可以不那么难过。 所以连傅宣燎,他也不想要了。 最后的可能性宣告无效,一股莫大的被遗弃感笼罩而上,傅宣燎很长一段时间呆立原地。 可天色渐暗,外面风浪渐起,涨潮在即。傅宣燎只得草草收拾心情,另谋出路,趁时不注意从桌上摸走了弹簧刀,背过身去,试图用并在一起的两手将它掰开。 寄希望于时帮他解开是不可能了,如今来到海上,他已无处可跑,时绑着他,只是不让他操纵渔船。 可傅宣燎怕时做傻事,必须占据主动权。 虽然时暂时还没有做傻事的迹象,他在很认真地画画。 傅宣燎陷入沉默,时反而来了说话的兴致,许是因为傅宣燎没有凑过来偷看他画画,让他心情大好。 他用闲聊般的语气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跑?” 像是知道答案残酷,傅宣燎闭口不言。 时又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把《焰》藏在这里吗?” 傅宣燎更是无法作答。 时也没指望能听到他的回答,自顾自接了话。 “不过那不重要。”时在纸上画出一条弯曲弧线,唇角跟着微微翘起,“反正,它很快就不在这里了。”(下) 兴许怕真的伤到他,时买来的刀还没开刃,并不锋利。 光是将麻绳的其中一股磨开,就费了傅宣燎好大功夫,前胸后背都出了汗。 刚要通过手臂的力量挣开松脱的缠绕,忽然,一张纸被举到眼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傅宣燎忙将刀刃握回手心,忍着疼看过去是一副黑白简笔画,由于出自不常用的左手,线条边缘坑洼不够平滑,却仍能看出背景是操场,有个身穿短袖的少年在跑道上奔跑。 心跳频率骤然飙高,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在耳膜上,傅宣燎慢慢地睁大眼睛,确认上面的每一根线条,都与他高二在医务室收到那幅画上的近乎重合,连视角都一模一样。 他永远记得那只手抚摸他额头时的触感,记得那份被心疼珍视的温柔。 他一直以为那是时沐。 脑袋里炸开了锅,恍惚听到时问“好看吗”,傅宣燎将视线移到时身上,难以消化地深喘几口气,才开口:“……是你吗?” 以问句的形式,傅宣燎却在心中缓慢地、逐一地肯定 医务室来探望我的是你,午休时间来教室找我的是你,每年生日把画塞在我桌肚里的是你,那个被我认作互通心意的圣诞夜,也是你。 时没回答,面无表情地收了画,然后仰头看了一眼天幕,起身往驾驶室外走去。 傅宣燎跟了出去。 手上的绳索松开,被他三下五除二解了扔在甲板上。时回头看见的时候,非但不觉得惊讶,还意料之中般地笑了一下。 渔船的甲板四周未设护栏,时走到最边缘,身体随着船身晃荡,傅宣燎怕他落水欲上前拉他,他背朝大海,命令道:“不准过来!” 傅宣燎进退两难,只好先站在原地,安抚住时。 他又气又急,忍不住在两三米开外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我对记忆产生怀疑、向你确认的时候,你为什么都不说? 自五年前起,傅宣燎便先入为主地认为时对他是偏执的占有,时沐有什么他就要抢什么。就算后来意识到时对他并非全然是独占欲,也只当时习惯成自然,把依赖误当做喜欢。 他怕这份本不该萌生的喜欢扰乱他的思绪,影响他的判断,于是狠下心抽身撤离。现在却毫无预兆地告诉他你猜错了,实际并非如此,时对你的喜欢是出自真心。 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每一个都足以让傅宣燎陷入自我怀疑。 而现实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时站在船头,与皮肤形成对比,瞳色是洞悉一切的墨黑。 他说:“我告诉你,你就会信吗?” 命运给他指了条最糟糕的路,每个岔路口他都走向了最坏的选择。他背负了太多莫须有的罪名,腹背受敌的状况下,取得任何人的信任都是奢望。 傅宣燎忙说:“我会的,我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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