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杨砾离家后,冯芸和雨萱终于安然入眠,一觉睡到早上八点,差点错过了心理治疗。
半小时的治疗结束后,医生对冯芸说,孩子已经用非药物疗法干预了一个多月,仍未见起色,建议开始口服抗焦虑药物。
“必须要服药吗?”冯芸内心挣扎,既怕耽误孩子病情,又担心药物副作用。
“拖久了更不利于恢复,而且现在还出现了抽动症状。”
“我再试着改善家庭环境,您看可以吗?”冯芸近乎哀求地问。
医生皱起了眉头:“不管是否服药,都需要温馨和谐的支持型家庭氛围。我们说好的家庭治疗,到现在都没有开始,最好再劝一劝孩子爸爸。”
“好的,我想办法。”冯芸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已放弃了对杨砾的指望。
自己和他之间闹成这样,家中热战与冷战交替,哪里还谈得上“温馨和谐的支持型家庭氛围”?父母吵架,孩子遭殃。他不在家兴许更好。
她不希望他回家,一半是为了雨萱,另一半则是为了自己。
住院的几天里,身体上的疼痛和对腹中胎儿的担忧分散了她大部分注意力,她还来不及照顾自己的情绪感受。然而,当确定胎儿无虞,自己脸上的红肿也消退后,精神上的折磨才正式拉开序幕。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家暴的对象。她既非性格懦弱,又非经济不独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挨打的弱者?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她的心头。她不能接受尊严像这样被踩在地上践踏,她要反抗。
体力上的硬碰硬是不现实的,她想到了报警。但在这之前,她得先大致了解一下杨砾可能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她没有问自己的律师朋友。她觉得这件事太丢人了,不想熟人知道。于是她找了几家网络上的在线法律咨询。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对于这一耳光属不属于家暴,竟然还颇有争议。有人说打耳光是暴力行为,属于身体伤害。有人说并未产生严重后果,所以无法追究法律责任。
原来,法律上对家暴的认定和她想的大相径庭。
她的情况够不上轻伤,也没法证明流产症状与那一耳光直接相关——医生询问病情时,她承认了在那之前已有疲惫和腰酸的症状。再说,她身体情况也很快好转,暴力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况且,由于没有当天报警,她错过了法医验伤的最佳时机。
她没想到,自己有老谭和急诊护士作人证,有住院的病历作物证,居然仍奈何不了杨砾。
法律也许能保护每一位身处家暴阴影下的女性,但在它出手之前,还是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要报警吗?她犹豫了。
家暴总被大事化小地描述为夫妻间的小打小闹,外人不方便干预,干预也多是劝和。调解到最后,无非又落到夫妻之间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的套话上,等于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她这个挨打的人也显得不那么无辜了。
这不是她能接受的结果。
内心一番挣扎后,她还是拨打了报案电话。
“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大约两周前。现在报警已经晚了吗?”
“倒也不晚,半年内都可以。”
接电话的辅警简单询问了事情的过程,让她抽时间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我这种情况……算家暴吗?”她忐忑地问。
“甭管算不算,《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总不是形同虚设的吧。你别怕,我们对家暴案件一向非常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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