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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啪嗒一声，那个白瓷描花的小茶盏摔得粉碎，浅棕色的茶汤洒了一地，生生砸在屋子里众人的心底。孟氏擦了擦唇角，用帕子遮住唇角的冷笑，连声劝问：&ldo;呦，妹妹可小心些，仔细烫了手，甘棠，你还不快过来给姨娘擦擦手，把地上这些碎片扫了去。&rdo;

&ldo;是，三奶奶。&rdo;那甘棠立时上前来用刚刚绞了的帕子盖在碧痕的手指上，一面又使眼色与小丫鬟，令她们将这些碎片扫了去：&ldo;姨娘一时受了惊吓，快些扫了这些个碎片，端茶过来与她压惊。&rdo;

几个小丫头快手快脚地将这些碎片扫了，又重头端上一盏茶。甘棠从边上一个小丫鬟锦葵那里取来一个膏药，帮碧痕细细地涂了一层。

可此时的碧痕已经没心思理会这些了，她先前虽然气焰嚣张极是自大，但前面经过的那些事情她怎么会一点都不记得不惊惧？只不过以为是徐允谦心里重头念着她与徐尚宁，想起先前那些年的风光得意，方才又露出之前的形容来了。孟氏将这些推倒太太朱氏的身上，碧痕的依仗没了，她不由得慌张起来，心底暗暗念着不会不会的，面色却惨白起来。

看着她这样，孟氏眯了眯眼，晓得这当头一棒正是恰当其时，将这样的碧痕留与徐允谦，想来下面就有好戏瞧了，便不再多说一句话，只妆着贤惠的模样，道：&ldo;妹妹真是惊着了，还是回去好生歇息一会，等会相公回来了，我再陪着他去探望。来人，将碧痕姨娘、宁哥儿安置妥当了，行李什么的可不能落下一件。&rdo;

听得这话，外头的丫鬟婆子都是应了，自然上前来伺候。这碧痕是一时失了心情，那徐尚宁则被先前敲打过了不少回，虽然礼数不周，行事不端，却也知道这时势会看眼色了，朦胧听得接自己两人回来不是徐允谦的意思，便手足无措起来。那些婆子丫鬟的督促也不敢再拖延，只几句话下去，这两人便都被待了下去安置。

&ldo;碧痕妹妹，宁哥儿到都还是老样子。&rdo;孟氏重头坐了下来，吃了一点子茶后，她抬起头与敏君繁君两个笑了一笑：&ldo;只不过，哥儿姐儿都渐渐大了，想来过些日子你们爹爹还得与宁哥儿安排读书的夫子等人，那聚翠斋又与几个外人行走多的院子相连，你们日后避着点。倒是碧痕与碧桃春糙两个同住，过去走动走动，也是没妨碍的。&rdo;

这话一说，璧君脸色微微一白，却没能说出一个字，只低着头绞着帕子。敏君虽然心中存着怜惜之心，但想到之前碧痕殴打繁君的情景，还是觉得这个妹妹离着那两人远着些好一点。那虽然是生母亲兄，可眼下带来的没有好的，只有赖的。要是孟氏心中存了什么，这未来的处境，只怕更是难堪。

由着如此，敏君便摇了摇头，插话道：&ldo;娘，这我们都是晓得的。祖母是个眼底容不得沙子的，说句难听的，她看着我们的眼神也不大好，心里有了些偏见。若是咱们再不守规矩，她这个长辈念叨两句是无妨，外头的下面的人传什么好说不好听的，我们能有什么意思。到底，女儿家总归在屋子里读书做女红，学着管家理事，这些方才是正事儿。&rdo;

听得自己女儿这么一番话，孟氏便点了点头，露出一点笑意来：&ldo;这点，你们晓得就好。这女子的闺誉最是重要，瞧瞧你们大堂姐，那可是爱说爱笑爱玩的，可到底多半还在屋子里学着针线活儿。偶尔，也就出门在各处姐妹长辈这里坐一坐，说说话儿。极少跑到自个兄弟的屋子去的。&rdo;

听得这些话，繁君又是聪慧的，自然晓得这是点拨捶打的意思，当下勉强笑了一笑，就是应了下来：&ldo;母亲的话，繁君谨记在心，绝不忘了这些，辱没自个女儿家的身份。&rdo;

孟氏点了点头，看在繁君的眼神好了一点，这碧痕生了一双儿女，那儿子是个不中用的阿斗，女儿却着实伶俐，若是两下的性情换得一换，哪怕自个不愿脏了手，也说不得要为子女考虑而出手了。

真可惜，这不过是个女儿罢了。

&ldo;娘，两个弟弟今儿怎么样？可是又哭闹了吧？我昨儿做了两双鞋，想着给他们两个穿着试一试。&rdo;敏君看着孟氏盯着繁君没说话，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便笑着提起另外一件事：&ldo;锦鹭，将那两双小鞋取来。&rdo;

第十五章明暗

锦鹭笑着应了，转头就从一侧的小包袱里头取出两双虎头鞋来。敏君将它托在手心。转递与孟氏。孟氏拿着看了一会，由不得一笑。这鞋小巧精致，用了浅色的杏黄缎子，斜面绣着福寿如意的纹样，顶头绣了个狮子头，两侧又添了个小柿子的纹样，取义事事如意，瞧着就是透着新巧福气：&ldo;果然有心，这纹样好，寓意吉祥喜气，正合适你弟弟。&rdo;

&ldo;弟弟尚小，自然要护着点的。我想着脚暖方能身暖，眼下天气又一日比一日冷下来，便做了这个与弟弟试一试。&rdo;敏君笑着指着鞋子边系着的两条绳子：&ldo;这小孩儿爱动爱闹的，我估摸着鞋子容易掉，便添了两根绳子，也好系在脚腕上头。&rdo;

孟氏见了，自然点头，笑着道：&ldo;这更好，亏着你细心周到，想出这么些花样儿来。果然是做姐姐的人。越发得谨小慎微起来了。&rdo;

一边的繁君看得着鞋子精细，心里由不得一愣，忽然觉得自己做得也不尽够。固然，嫡母孟氏待她不过面子情，可向日里吃喝用度并不曾缺了短了自个。她一日日长大，也是见过几个闺门友伴家的情况，能做到这一点的嫡母，确实极少。不说旁的，单单当初自己生母碧痕所做的，可不只仅仅是这样的。不过，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自己生母方才失了父亲的欢心宠爱，这也算是一饮一啄，自在天意了。

往日里，就算千番叮嘱自个，晓得孟氏再如何贤惠，待自己总归也是疏离的。可现在看来，自己也不曾为孟氏想过一点半滴，只专心想着生母与兄长的事情。细细讲究起来，自己的不服不甘，是何等的可笑：不曾做了什么事，还心心念念旁人待自己平常，巴望着得到更多一些。

可见人心贪婪。

想到这里，这繁君再也忍耐不住心底的那些难堪，她动了动身子，正是想说些什么，外头忽然有丫鬟回报：&ldo;大姑娘、二姑娘来了。&rdo;

徐璧君怎么这时候过来？敏君、繁君并孟氏三个人下意识就将那婉君放到一边。在家中住了几日，她们就看得出来，那婉君活像璧君的影子，轻易不开口说话，却总跟在璧君的身后。这样的人，是善于自保不会轻易得罪人的，很不必揣摩她的心思。

三人正是想着，那边璧君与婉君已经一前一后跨入屋子里，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一个谨慎一个疏忽地与孟氏行了礼：&ldo;婶子万福。&rdo;孟氏笑了一笑，忙虚虚一扶，柔声劝道：&ldo;自家人常往来走动，不必拘束着了，快起来坐下。婶娘旁的没有，下面的厨子却有一双巧手，做的糕点也算细致，你们尝一尝。&rdo;

敏君与繁君都已经站了起来，眼瞅着两个人都笑着回话应下，各自坐下来了，方才重头坐下来。

&ldo;这马蹄糕倒是极好的，清凉慡口。怪道婶娘对此赞不绝口。&rdo;璧君拈起一块糕细细咬了一口，觉得松软细致，口感绝佳，倒是有些吃惊，当下眉梢微微一挑，露出个笑容来。她今日穿着浅黄彩绣吐蕊百ju的对襟纱衫，藕荷罗裙，脖颈上带着宝光灿烂的璎珞，此时微微一笑，便透着一股华贵娇蛮的气息。

&ldo;你若喜欢，我等会使人送一屉新蒸的送过去与你。&rdo;孟氏仍旧是笑眯眯着，看着璧君的模样仿佛是看着自己亲生女儿，目光透着亲热和煦：&ldo;只怕你这不过随口说一句场面话，倒是让我白高兴一场呢。&rdo;

璧君看着她这样，原本想要寻事的心思不由得顿了顿，有些讪讪地说不出话来了。一边的婉君见了，放下吃了几口的茶，细声细气着道：&ldo;婶子，旁的不敢说，但这吃食上头，婶娘这里可真真是一等一的。这茶轻浮润泽，风味独具，尝着十分贴润心肺，姐姐尝了马蹄糕便说着马蹄糕好，我尝了那桂花糕也觉得那美味非常呢。若婶子真的疼我们，每日送一两样来，那可是我们的福气了。&rdo;

如此一说，连着璧君都是笑了，一边伸出手指头点了婉君一下：&ldo;虽然婶娘这里的吃食好。可我们也不能像个小馋猫似地讨吃。若是婶娘舍得，等一会我让咱们屋子里的厨子过来一趟，学几手去，那不是皆大欢喜？&rdo;

婉君看着情况已经缓过来了，便也笑了一笑，拍手道：&ldo;那可真真好了。&rdo;众人闻言，俱是欢笑，一时间，整个屋子的气氛好了不少。但从璧君是不是看向自己与繁君两个人的眼神，敏君分明察觉到她这会是故意寻衅来着的。可能是孟氏身为长辈，说的话又是透着亲切和气，这璧君方才压住心里的那些事情。

只是时间久了，那就指不定会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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