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韶儿的太傅定为薄绍之,他是苏恒在太学读书时的同学,陇西人。
他将韶儿教导得很好‐‐柔仁善良,体恤下人,书读得的好,不爱舞刀弄枪,也不爱骑马打猎。但是要说软弱,却又比别人都更敢以身犯险。听说当年苏恒暴怒要杀人时,也只有韶儿才敢进宣室与苏恒理论。
只可惜韶儿的生母是废后。所以他虽是个好孩子,还是太子,却一直无势。自然不能长久。薄绍之一直尽心尽力,但当韶儿搬出了宣室殿,不再与苏恒同住时,他终于也开始劝说韶儿放弃储位,自保为上。
韶儿十二岁起便请辞太子位,十五岁时被废。
我记得韶儿被废第二日,苏恒还驾临了沈家。请了沈家在长安全部亲戚,笙歌美酒欢宴了一整日。夜间赐酒,将圣旨传给我看,问这般盛宠,我可还满意。
我回道,当初嫁他时我从没想过会有这般风光。我满意得很,祝他年年有今日。
我那时恨不得冲出去把酒盏摔到他脸上,但终于还是心灰意冷,将藏了十年的匕首取出来,刺进了心口。
那个时候他就在沈府。我想,若他对我还有半分不忍,也该来送送我。那么我就求他,看在我爱了他二十年的份上,好好待我的韶儿,不要让刘碧君害死他。
但最后平阳去了,韶儿和婉清去了,连刘碧君也派人去了。苏恒却始终没露面。
我最终将韶儿托付给了平阳。但那时,平阳寡居着,还被太后削邑禁足。
经历过真正走投无路的困境,这一世我对苏恒有怎样大逆不道的想法,我自己都不会觉得奇怪。
我正胡乱想着,红叶推门进来。她手里拿着个铜罩子,将用来炙香的炭火悉数灭掉。
她脚步很轻,动静如风。微微侧着头踮脚的模样,我隔了纱帐望着,很觉得窈窕动人。
她灭完了香,掀了帷帐进来,上前给我和韶儿又掖了掖被角。然后去帷帐外吹熄蜡烛,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屋里残香凉透,她关门时外面透了一阵风进来,撩动了纱帐。
我的心境莫名便宁静下来。
我抿着头发进耳房时,红叶正在洗脸。一起过了二十年,她用听的也能认出我来,闭着眼睛摸了一阵,道:&ldo;毛巾。&rdo;
我随手把毛巾给她,笑道:&ldo;你支使得倒是顺口。&rdo;
她抹了把脸,照旧用刘海将额头遮好,才笑答道:&ldo;我是满头小辫子不怕人揪的。你要跟我计较这些,我死一千次也够了,不差这一回……&rdo;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又变本加厉道,&ldo;再递下梳子吧。&rdo;
我便再从妆奁里找了梳子给她。她接了梳子,大概也觉得折腾过头了,脸上便有些红。给我让了座,上前给我梳头发,垂眸问道:&ldo;这么晚了,娘娘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rdo;
我点了点头,把平阳的信交给她。她虽疑惑,却还是接了。
她跟着我前前后后也认了几千字,虽不能吟诗作赋,读书写信却难不住她。只一会儿便读完了。
我说:&ldo;平阳不会无缘无故要我小心伺候皇上,只怕是路上出了什么事。&rdo;
红叶沉吟片刻,问道:&ldo;娘娘是怎么想的?&rdo;
我笑道:&ldo;就是全无头绪,才觉着心烦。&rdo;
红叶道:&ldo;公主殿下要娘娘小心……只怕这事有些曲折。&rdo;
我说:&ldo;自然不会是件好事。&rdo;
红叶咬了一会儿指甲,迟疑道:&ldo;奴婢就是这么觉着……刘碧君‐‐&rdo;
&ldo;刘美人。&rdo;我打断她,纠正道。
她没接话,只继续说道:&ldo;那位跟着皇上去了两个多月。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咱们这边都是没法辩白、证明的……会不会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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