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我把它带进兽医的办公室,兽医问我在它最后的一刻我是否要陪着。我说是。当它躺在硬硬的金属床上时,我用双手环抱着它,企图使它在兽医为它注射一针结束生命时保持温暖。它企图起身,但没法像以前一样站直脚来。在这最孤独的一刻,我们互相凝视着……水汪汪的棕色眼睛,温柔而值得信赖的眼睛,看着我泛着泪水的蓝眼睛。
“你准备好了吗?”兽医问。
“是!”我回答。
我在说谎。在我一生中,我永远没准备要放弃我对斯奇的爱,我永远不想放弃它。我永远没准备要如此,虽然我不想打破我和斯奇的联系,它也是。直到最后一秒钟,它还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我看见死亡进入了它的凝视里,带走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常在想,如果人也能复制宠物们对我所示范的品质,我们的世界可能会更美好。斯奇就毫不费力地以优雅和体谅的方式给我忠诚、爱、理解与同情。如果我能给我的孩子同样的爱,我确信他们长大后会成为地球上最快乐、最有安全感的人。它是个好榜样,我也相信我会让它引以为荣。
人们说,我们死了之后会和我们所爱的人在某个地方相遇。我知道谁在等我——一只小小的、圆圆的、黑白相间的狗,它有一张老脸和一条再次看到它最好朋友时一定会快乐得摇个不停的尾巴。
(佩蒂·汉森)
一个英雄的故事
即使是最温和的战争,都意味着对人性和正义的永恒侵犯。
——吉本
越南军援司令部终于同意让我从西贡调到菲律宾的克拉克空军基地,再从克拉克调到关岛,从关岛再调到夏威夷。在那儿,我开始记起我为什么赴战场打仗:女孩、女人、使我傻笑盯着她们瞧的美丽动物们、好色者、大男人沙文主义猪、罪恶感。记得,那是在70年代早期,男人还有权痴痴地望着女人……夏威夷就是个能这么做的好地方。
我在夏威夷过夜后,从檀香山飞往洛杉矶到达拉斯。我找到了一家汽车旅馆,睡了一天一夜,还是觉得全身无力。我已旅行了9000里,却还留在西贡的时间习惯中。我想我还在回避无可避免的事。我害怕面对辛蒂·卡德威,害怕要告诉她她丈夫死了、而我还活着这个事实。我有罪恶感,但还是得这么做。
我在达拉斯机场搭公共汽车,开始前往波曼的250里长路。德州很冷,我心里也很冷。
我站在门口,无法按门铃。我怎能告诉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们,那个男人永远不会再回家呢?我感到如同被撕裂一般的痛苦,在逃走的强烈欲望和对一个我不认识、但使我人生因而改变的人的承诺中撕裂。我站在那儿,希望有些事会发生,帮助我伸出手去按门铃。
我开始哭了。我站在那儿,在大门口,恐惧和罪恶使我麻木。我再次看到,几乎是第一百次了,卡德威被炸成碎片的身体,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凝望他深棕色的眼睛,感觉到他的痛苦,于是我哭了。为他哭,为他的妻子、小孩哭,也为我哭。我必须向前走。我明白在这个悲剧的战争中很多人死了,而我幸存,这个无意义的战争没有证明什么,也没有实现什么。
轮胎摩擦着碎煤渣路的声音把我从噩梦中拉回来。一辆破旧不堪、红白相间的普莱茅斯计程车开了过来,车上走下来一位中年的黑人妇女。司机,一个戴着破帽子的老黑人,也下了车。他们瞪着我,相对无言,动也不动,怀疑着我,一个白人,来他们这里做什么。
我站在那儿,瞪着眼睛,就在他们正要对我说话时,忽然间女人的脸闪过恐惧的表情。她开始尖叫,手上的袋子掉在地上,冲向我,把司机留在背后。她三步并两步走,两手抓着我的外套,问:“告诉我,你是谁,我儿子发生了什么事?”
“噢,该死!”我想,“难道是卡德威的妈?”
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以最轻柔的声音说:“我叫弗来德·帕尔斯,我找辛蒂·卡德威。这是她家吗?”
女人盯着我,倾听我说话,试图理解我说的话。很久以后,她开始发抖,她的身体剧烈地颤动着,如果我没握住她的手,她可能倒向大门。我紧握着她的手,我们一起倒向大门,发出很大的声响。
计程车司机在门被打开时过来帮我扶住这个女人。辛蒂·卡德威看见了这幅景象:一个奇怪的白人抱住她的妈妈,站在大门口,她迅速展开行动。
她很快地把门阖上一半,当她再次出现时,手里持着12口径的猎枪。枪稳稳地拿在她手上,她声色俱厉地说:“放开我妈并离开我家大门!”
我透过朦胧的镜片望着她,希望不要因为一个误解死在这里,我说:“如果我放开她,她会跌倒。”讣程车司机也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的态度也立刻改变了。
“马纳,发生了什么事?”她问司机。
“我不清楚,亲爱的。”他说:“这个白人在我们来的时候就站在你家门口,你妈跳向他大叫,问他你弟弟肯尼士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着我,大惑不解。我说:“我名叫弗来德·帕尔斯,如果你是辛帝·卡德威的话,我必须和你谈谈。”
她握着枪的手松了些,说:“是的,我是辛蒂·卡德威。我有点糊涂了,但你可以进来,你也可以扶我妈进来吧?”
我尽可能温柔地搀着辛蒂的母亲通过大门。那个司机跟着我们进了房子,并把刚掉下来的袋子放在通往二楼的梯子上。他一脸困惑地站在那儿,不知该留下来或是离去,不知道我是谁,或我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我让辛蒂的母亲坐进填得硬硬的沙发椅里后退几步等待着。这样的寂静变得令人难以忍受,我在辛蒂说话时,清了清喉咙。
我说:“对不起,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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