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
“我错了,我错了。”
“错了?说得好轻松,人死了怎么办?”
……
“我问你,索立平被你这一棒打死怎么办?说!”我见他嘟哝了半天也不肯回答就再次问他。
“我……我……我愿……愿意偿命。”他哆哆嗦嗦地说。
“我告诉你,人已经不行了,你不愿偿命也不行。”我要让他继续哆嗦。
这时有人来通知我,说勤务组要碰个头。我把两个看守的人拉到一边说绝不能出意外,谁都不准打,等勤务组的决定。
办公室里大家的情绪都有点愤怒和激动。从医院的人回来的人说,索立平的生命体征已十分微弱,命悬一线。医院当即下了病危通知书,并且很快又下了第二张病危通知书。我们都非常担心那个在两个小时前还是一脸阳光、充满热情和青春朝气的索立平再也醒不过来了。后来的X光片显示索的头骨已下陷,被打开两条长长的裂缝,他没被死神拖走实属万幸。
面对血腥的现实,大家心情沉重而愤怒。
有人说就是侥幸活过来恐怕也不会是以前的索立平了。
马上有人说不是恐怕而是肯定不会是以前的索立平了。
“欺人太甚,是不是看到红十月一贯反对搞武斗,以为我们软弱可欺?”有人在想为什么会这样。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凶手在我们手里,不狠狠搞一下还会第二个索立平的。”有人在建议马上还击。
“把我们的人打成这样,凶手肯定不能轻饶,但怎么样处理这个事为妥,还是要好好想一下。李乾,你是到现场去了的,你说一下。”柳英发见我一直没说话,就想听听我的想法。
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一下后我说:
“这一段时间总觉得不对劲,但又理不出个头绪来,这一棒把我打醒了,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他们就是要不断制造事端,挑起武斗,激化矛盾,好趁机置我们于死地,连贺××这样原来比较本份的人都大打出手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刚才我说赞成文攻武卫,现在看来要慎重,他们的力量太强,不能硬拼。我建议这个事情要冷处理,先把贺××转走。理由有三点:同学都被激怒了,一大群人围着我要惩办凶手,但索立平生死未定,现在还不好说怎么处理凶手,这是一;现在大家的情绪都有点激动,难保不出意外,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们可能就会很被动,这是二;凶手在我们手里,三字兵会不会来抢人?如果来抢,肯定是一场流血冲突,不到最后关头,流血冲突总是要避免的。尽管运动初期我们不少人被他们推向对立面,说我们是右派、是反革命,并且如果他们再次得手,他们肯定还要把我们打成右派、打成反革命,对我们不会手软。现在又出现了这样严重的伤人事件,但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认为我们和校内的那批三字兵是你死我活的对抗关系。这是三。基于这三点,我想应该先把人转走再说,凶手在我们手里,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怎么处理还不是我们说了算,我们完全不用慌着处理。现在一不能冲动二不能窝囊。刚才在路上我突然冒出了个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说出来大家议一下,如果索立平能脱离危险,那我们对这个三字兵的精力就要放在转化工作上,通过他来化解校内可能出现的流血冲突。当然如果索立平醒不过来了,那就另作别论。”
“我同意李乾的看法,特别是最后的建议值得考虑。是不是这样,先按索立平不死来安排,反正主动权在我们手上,索立平真有个三长两短,再惩办这个家伙也不迟。拦个车把他弄到水院去,放那里安全一些。”柳英发说。
“自己的人被打了,不想到报复是不正常的,但只想到报复那水平也未免低了一点,作为勤务组考虑问题要站得高些想得远些,刚才柳英发和李乾说的正是我在考虑的,我们想到一起了。是不是还可以把工作做得更细一些,挑两个擅长做思想工作的跟他住在一起。”何儒非在完善这个想法。
“按照这个思路,我们还可以放得更开一些,不论索立平的伤势怎么样发展,只要这个三字兵真的转了弯子,我们就把他放掉,让他去为我们做宣传,可能更有效。”柳英发更向前走了一步,“但索立平的医药费等他家里必须全部承担,并且还要补偿,这点不能含糊。”
勤务组取得了共识。
“这个事就交给我来办。”我对他们说。勤务组里就我身体好一点,做这些具体的工作对我来说是责无旁贷。
转身走出办公室时已经十点多钟,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只觉得整个世界被无边的黑暗笼罩着,沉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文化大革命怎么演化成了武化大围剿?触及人们灵魂的革命怎么变成了危及人们生命的反动?看来我们这些年轻的学生对那些当权者的冷酷没有一点最起码的认识,他们文的不行就来武的,要用武力把我们扫平,流血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了。我想起林彪说的“政权就是镇压之权”。
虽然勤务组意见的统一在意料之中,大家清醒而理智。但一想到那个还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的索立平就心里难受,就想哭。理智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同学的工作好做,但我们怎么面对他的家人呢?我感到这个决定会使我在他的父母面前内疚、有愧,我会躲避和他家人的见面。
我感到步履沉重,短短的几十米路此时变得很长,我要把那个置我战友于死地的三字兵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而我那胜似亲兄弟的战友现在还生死未卜。这个意见是我提出的,这个决定是勤务组作出的。我们都清楚如果把角色倒过来,他们决不会这样善待我们,如果是我们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落到他们手里,肯定早已成了刀下鬼,他们的口号是“二癞子就地镇压”,他们心里想到的只是镇压,从肉体上消灭。我们的这个决定是证明我们政治上的成熟还是在现实面前的无奈?是出于理性和智慧还是造反派必须要做出的牺牲?我自己此时此刻都有点说不清楚。事后我倒领悟到:前面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至少说明我们对生命的尊重超越了观点的分歧,那怕是在长达18年的牢狱经历中最难熬的时刻,对这一点不仅没有后悔过,而且一直为当时勤务组的这一决定心存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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