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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在世界都湿淋淋的夜晚他们进了山。赵一山说离这里最近的支援部队最快也要半小时才能闻讯赶到，而这半小时已经足够袭击分子将酒店翻个通底。酒店后山的环境很利于随时躲藏，他们很快在山腰找了个山洞躲下来，准确地说这是凹入山体被树掩住的地方，至少可以避雨，因为重伤的镇长再也经不起雨淋。袭击分子大抵也不至于搜山，这毕竟是果敢同盟军的地盘，他们没有足够胆量在此拖延时间，况且赵一山和庭车常一致认为一个中国军官没有多大的价值让他们不惜血本。

雨点变得稍微有些时份，来自体内的凉意及衣上的积水慢慢噬光方才紧张的燥热，庭车常索性一点一点地挤扭衣裤上的水，借此消磨时光。虽然枪声已经从二公里外的镇长上消失，这样的黑夜仍存在很大的变数，只能等到天明。镇静下来的女服务员熟练地撕开镇长的长衣，用布条扎住动脉，面色焦虑地典型军人模样的赵一山，&ldo;赵叔，我大爹的血止住了，但不能拖太久&rdo;。赵一山只能时慰道：&ldo;援军很快就会来的。&rdo;整个夜晚，赵一山甚至从未拨过腰间的手枪，可见这样的情形对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时镇长一动不动地僵在我怀里，唯有喉咙不时发出轻微的声音，阿兰一直在他耳边小声地不断地说话，一旦他昏迷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赵一山摸出枪拉上膛，打破这微妙雨声下久滞的死寂，也许在准备做些什么。

赵一山问我&ldo;杀过人吗？&rdo;阿兰听到这话时似乎打了个冷颤。

&ldo;嗯。&rdo;

&ldo;看得出来，是舔过血的。&rdo;

&ldo;今晚这事，你心里有底不？&rdo;

&ldo;八成是农克祥干的，方圆几百里只有他有这胆量和资本。&rdo;

&ldo;动机呢？&rdo;

&ldo;只要给钱，没有他不敢做的。哼，早就发现这小子有后台。袭击扫毒队、绑架政府来使、屠杀坝子里改种水稻的村民，还敢跑到越南过境袭击全副武装的边防站。他做事只为钱，没别的理由。&rdo;

&ldo;他手下是不是有叫罗中的？&rdo;

&ldo;头号狼犬，怎么？&rdo;

&ldo;不瞒你说。他应该是我认识的人。我跟他混过。&rdo;

&ldo;你挺复杂的嘛。&rdo;

&ldo;小娃儿不懂事，街头斗殴什么的瞎闹。&rdo;

庭车常随口托出，不经意地看了女服务员一眼，&ldo;你叫什么名字？&rdo;

&ldo;他们叫我阿兰。&rdo;她的语气仿佛误上贼船任人宰割一般，一双大眼睛小心地窥视着不久前还凛然正气回斥日本人突然间又一股子痞子气的庭车常。

&ldo;老时的侄女。到你们那上过卫校，这里医院薪水太少，老时叫来酒店帮忙的。他们家就只剩这一老一少。&rdo;赵一山说。一旁微喘的时镇长嗯嗯着。

庭车常总会碰到一些惊人的相似之事，他突然想到中亚j国度假村宾馆里的那对父女。不知道那位工作在秘密战线上多年的&ldo;总经理&rdo;牺牲之后他的女儿是否过得还好。曾听吴品透露过，这位隶属于总政治部情报系统的&ldo;总经理&rdo;三年前就离了婚，女儿大学毕业后就随他到中亚管理酒店。

庭车常接着问，&ldo;几岁了？&rdo;

&ldo;17。&rdo;

&ldo;得叫我叔叔。&rdo;

&ldo;你才多大呀？&rdo;她噗哧笑开，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起来。

老时咳出脓血，阿兰麻利地清出粘糊物，小声地时慰：&ldo;没伤到要害，已经止了血。很快会好过去的。&rdo;雨水由天穹深处直泄而下，一阵接一阵扑打摇曳的草木，哗哗流水冲洗着脚底的血，只剩下胡缠不清的泥石仍在演绎着另一个世界的纷乱。

&ldo;在哪个卫校上过学？&rdo;

&ldo;楚雄卫校。小时候大爹就送我过去，初中也在那念，曲靖一中。&rdo;

&ldo;哦，省重点中学。&rdo;

&ldo;你呢。&rdo;

&ldo;我都忘了，反正在哪上还不都是学校。&rdo;

&ldo;你上过大学吧？我没考上昆医，大爹就叫我回来帮忙了，我好想去上的。去过一次昆明，比仰光大、漂亮。&rdo;

&ldo;你看我像受过什么乱七八糟狗屁高等教育的人？&rdo;

&ldo;你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把日本老板都给气跑了，那日本人平时很会说话的，听说是什么早稻田大学的历史博士，在那曼经营一个移动通讯运营公司。你好棒哦，你真的好厉害。&rdo;她的声音变小了，像蚂蚁一样咬着庭车常久违的虚荣心，煞是舒服。

赵一山站起来，&ldo;我下去看看，老时的伤不能再拖了。这里就交给你了。&rdo;

他看了庭车常一眼，把枪扔过去，没再多说一句话，自己从野战鞋口处拨出匕首----作为在&ldo;金三角&rdo;舔着血过日子多年了的职业军人，他永远都不会脱下这套装备。庭车常这个&ldo;工程师&rdo;出席那曼镇的酒会，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庭车常将怀中的时镇长慢慢换给阿兰，拿起冰冷的勃朗宁手枪，这是一支久经沙场的枪，烤漆褪尽，握把和保险杆被磨得光滑，它已陪伴了赵一山多年。

&ldo;你还是带着枪去吧。&rdo;

&ldo;不行，一定要保证老时和阿兰的时全。拜托你了，老弟。&rdo;他不由分说，纵身隐入深不见底的夜幕雨帘。深感着沉沉的愧意压着心门，庭车常从未认真打量过这位和我父亲一般年纪的老友，连这个背影也没能留下太深刻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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