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少卿觉得自己的人生堪称完美,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家中世代为官,享尽荣华富贵。
祖父位列三公,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父亲官拜提督学政,负责核定与推荐科举秀才和举人,在士林间备受推崇。
他出生便有名师大家授课,三岁启蒙,六岁熟读四书五经,十三岁被国子监博士称赞:“墨香溢四座,诗韵动三才”。
科考更是连中三元,名震天下,风光无两,人人皆说他是文曲星下凡。
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顺风顺水的前半生竟毁在一个女子身上,让他的后半生只剩颠沛流离。
那是一个漫天飞絮的春天,他刚从翰林院放班,悠然自得地漫步在繁华街头,耳边回响着言掌院对他的称赞:“少卿,你这次写的诏令深得圣心,陛下龙颜大悦。我顺势推荐你下月殿前讲经授课,到时候诸位皇子皆在,你一定要精心准备,莫要辜负圣恩呐!”
能参与经筵的都是名士大家,得此殊荣,足见陛下对他的器重。
正春风得意之际,他听到一声高呼:“秦家娘子,你做的阳春面太好吃了,给我再来一碗!”
突如其来的呼声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桃腮杏脸的女子站在摊位前,正笑盈盈地将一把胡葱撒入滚烫的油锅中。
只听“呲啦”一声,胡葱被炸成金黄色。
她将热油倒进面碗里,最后撒上一层葱花,香气四溢的阳春面便出锅了。
女子虽然身姿婀娜,做面的动作却干净利落,让人眼前一亮。
紧接着,清脆的声音传入崔少卿的耳朵:“孙大哥,你常来捧场,这第二碗面我送您。”
男子听罢连忙摆手拒绝,将十文钱放在桌子上,说道:“你家里的状况我知道,母亲病重,哥哥还游手好闲,全靠你一人养家。女子摆摊不容易,我怎么能占这个便宜,这银钱你快收下,否则下次我就不来了。”
女子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一手接过铜钱,一边轻声说道:“多谢孙大哥体谅,您以后再来,我一定多加面。”
言罢,她转身将铜钱放进木盒里,正好看到一个气质不凡的青年男子盯着自己,便柔声问道:“公子......可是要吃面?”
崔少卿从来养尊处优,没吃过街边叫卖的吃食,心里想要拒绝,却对上那女子犹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刚才那大汉说她家境贫寒,兴许正需要银两给母亲抓药治病,他心头一软,嘴里不由自主地蹦出了一个字:“好。”
女子连忙收拾出一张干净的桌子,手脚麻利地做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说道:“公子,你先尝尝,若觉得不好吃,可以不付钱的。”
说完,她还眨了眨眼,神情格外娇俏可人。
崔少卿笑着拿起了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浅尝一口。
面条柔韧有嚼劲,汤头鲜美可口,真的面如其名,仿佛让他感受到了阳春三月。
“姑娘这面......果然好吃!”
女子再次莞尔一笑,开心地说:“我每天都在这摆摊,公子唤我秋娘便可,若是觉得好吃,以后一定要常来啊!”
就这样,崔少卿每逢放班,就忍不住顺路到面摊看看。
有时是吃面,有时只是闲聊,两人慢慢便熟络了起来。
秋娘与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她不会问自己读了什么书,对朝政时事的看法,还会关心他的身体和胃口,让他无比放松。
自从认识秋娘,崔少卿一颗心便像长了草似的,总忍不住想去看看她。
他知道自己明年就要成亲,也知道岳家扶持的重要,却常常在心里偷偷构思自己与秋娘的未来。
待娶了沈昭后,他想风风光光地将秋娘纳入府中,与她生下一儿一女,再亲手为孩子们启蒙。
若是男孩,一定会像自己一样勤学善问。
若是女孩,就会像秋娘一样温柔坚强。
无论怎么想,都是一幅温馨的画面。
直到有一天,他听见有妇人说笑,让秋娘给城北酒楼的老板做妾,免得像现在这样辛苦操劳。
秋娘却义正言辞地拒绝道:“大娘,我虽出身贫寒,却有手有脚,能自食其力,绝不给人做妾!”
崔少卿突然觉得自己的梦想破灭了。
她绝不做妾!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未婚妻沈昭竟发现了自己与秋娘的来往,还告到家中长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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