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从门前的小道一摇一摆地走上来,耿菊花一眼看见,好心情立刻荡然无存,妇女是卧牛乡方圆二十多里地名声不小的徐媒婆,她也看见了耿菊花,多皱的脸上立刻展开了笑颜:&ldo;菊啊,你爸在家吗?&rdo;耿菊花鼻子里毫不掩饰地哼一声,转过背不理睬,手里的刀舞得更加有劲,嘭嘭嘭的铡草声在空旷的大山里碰出恶狠狠的回音。
徐媒婆大人大量,宽容地一笑,进屋去了。恰在此时,耿菊花的哥哥背着一大背柴回来,看见徐媒婆的背影,赶忙跟进去招呼:&ldo;徐三姑婆,你坐你坐啊。二妹哩,&rdo;他张望着向外急急地道,&ldo;给三姑婆喊一碗茶来。&rdo;耿菊花不理,埋头铡自己的猪草。徐媒婆大概对此类事经得多,见惯不惊道:&ldo;耿家大哥忙啊?上回说的那个事,成了。&rdo;菊花的哥哥欣喜地搓着一双大手:&ldo;我们过两天要好好道谢徐三姑婆哩。&rdo;徐媒婆成竹在胸,又要装出一副任重而道远的艰难模样,瘪瘪嘴道:&ldo;人家愿意把三妹子嫁给你家,不是想你们这儿山好水好有吃有睡,我直肠子放粗屁,你们这个穷窝窝,哪个闺女想来啊。&rdo;菊花的哥哥知罪般地赔着笑:&ldo;那是那是,让徐三姑婆受累了。&rdo;徐媒婆一扬脸:&ldo;不过人家黄家有个条件。&rdo;
床上的父亲撑起半边病体,一脸的惊骇:&ldo;还……还有条件呀?&rdo;
徐媒婆用眼向门外的耿菊花一抡,姑娘健壮的身体在秋日阴黄的寒天下是那么饱满,仿佛一汪蓄满了青春汁水的静湖,只要有人开闸,就会流泻出势不可挡的洪波巨浪。徐媒婆收回盯视耿菊花的眼光,拿捏着说道:&ldo;人家那边也有个大哥,那边的条件吗,跟你们鸡鸣乡一样穷,也不好娶媳妇啊。&rdo;父亲问:&ldo;那他、他黄家的意思是?&rdo;徐媒婆伸头向着父亲,隐藏着略带狡黠的神情,压低嗓门道:&ldo;换亲。黄家的三妹嫁过来,你家的菊妹子嫁过去;这不就两全了吗?&rdo;父亲和哥哥一愣,一时开不了腔。父亲大声咳嗽起来。
屋外的砍刀声刷地止息,哥哥不安地伸头向外一望,只见妹妹把铡刀往砧板上狠狠一甩,刀锋嵌进木砧,颤巍巍地抖动,发出一丝刚性的啸音,耿菊花跳起身,耸身向屋后的大山深处跑去。
哥哥是知道妹妹的性子的,妹子平常话不多,但一旦有了主意,那是九条大牯牛也拉不回的,他赶紧追到屋外喊:&ldo;菊花,二妹!&rdo;
山风呜呜,耿菊花的身影跑过小道前面的一堵石壁,茂密的山石树木后只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哥哥不敢怠慢,这不只是关系到妹妹的脾气的事,而更是关系到他娶不娶得上黄家的姑娘来当媳妇的大事!妈妈生病死得早,爸爸又摔岩伤了身子,妹妹终究是别人屋里的人,这个家没有个女人,谁来承接耿家的香火,谁来支撑缝补浆洗的一摊子家务杂事。哥哥向徐媒婆道一声得罪,嗖地一声窜出门,向大山上追去。
耿菊花的身影在荒草丛中闪现,哥哥边喊边加快自己的脚步。当然,论起山里的起居坐卧,女人一般不是男人的对手,哥哥跑起来如同敏捷的羚羊,逢沟跃沟,遇坎跳坎,终于把一味疯跑的妹妹堵在一道三米高的崖坡上。
耿菊花往崖下看了看,犹豫间,哥哥已站在面前,哥哥喘着粗气,妹妹也喘着粗气,两人对视着,白云从他们墨黑的瞳仁里飘过。&ldo;二妹,&rdo;哥哥仿佛理亏一般,说话时没有了追妹妹时的那股硬气,&ldo;你……你就成全了哥哥吧。&rdo;耿菊花倔强地拧着脖子道:&ldo;不。&rdo;哥哥苦着脸:&ldo;妈死得早,爹又瘫了,你终归是要嫁人的,以后你走了、没有一个女人,谁来伺候爹?&rdo;耿菊花犟着脸道:&ldo;那也不能把你的亲妹子往火坑里推,他黄家大狗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吃懒做在卧牛山一带出了名的,哥,你就饶了妹子吧。&rdo;哥哥凄苦地垂着头,半晌道:&ldo;你不去,哥哥也娶不上他家黄三妹,你不看在哥面上,也要看在瘫了的爹身上啊。&rdo;耿菊花向后退了半步。伸颈向再无退路的崖坡下一看,突然就跳了下去。
哥哥大惊,冲上去大喊:&ldo;菊花!二妹!&rdo;
耿菊花在下面已爬起来,脚脖子拧了,但她倔强地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嘴里竟胡乱吼着一首三十年代这里闹红军时流传下来的一首山歌:&ldo;咦哟……老子本性生得犟,家住川东巴山上,是死是活跟红军,要把白匪消灭光。咦哟……&rdo;她一边全力吼唱着,一边流着愤怒的眼泪。
哥哥看天上,太阳晃眼,他双膝一软,跪在山风呜呜的荒草中。
第二个星期说来就来,同时来到的还有连绵不断的山雨,在这座大山里,秋天是霉雨的季节,淅淅沥沥,无穷无尽,有时要连下大半个月,下得人的脑子深处都要长霉。
这个雨天里,耿菊花的哥哥在服侍爹爹喝药,他从火塘上端起药碗,走到父亲床边,刚让爹干缩的嘴唇沾住碗沿,就听外屋猛地一声响,他们同时一抬头,原来是一身稀泥的耿菊花抱着一包东西冲进堂屋。
哥哥生疑地问道:&ldo;你搞什么名堂,拿的什么?&rdo;耿菊花幸福地憨笑着,一层层打开,原来是一套武警新军装。&ldo;哥你看你看。&rdo;她忘情地叫他们,&ldo;快看呀。&rdo;哥哥上去抚摸着,眼睛都直了:&ldo;这么好的料子啊,怕要值好多钱呢!&rdo;耿菊花道:&ldo;所以不能叫它淋湿了。&rdo;父亲在床上叫:&ldo;菊花,菊花哩。&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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