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宛索性也跟着睁着眼睛说瞎话,堵的婢女瞠目结舌,有苦说不出。
这亡国公主明明只涮了二十个恭桶,衣物还没来得及洗呢……可要是反驳贵人,她们是不要命了才会这样做。
膀大腰圆的婢女们,一个个缩着脑袋,不言不语。
离宛瞥向地上的女主,眼皮轻眨:“你是当事人,你来说说是本宫说的对,还是她们说的对?”
婢女们一听这话,忙向泠奚使着凶恶眼色,自以为不落痕迹,实际上全落了众贵女眼中,谁真谁假,当真再清楚不过。
泠奚咬了咬唇,自然知晓此番出头后,回了茅屋,定要被狠狠教训去个半条命,可她看向离宛,这么明媚的女子,不该因她遭受质疑,便闭了闭眼,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斩钉截铁道:“您说的对。”
离宛轻笑,向女主伸出手去:“那好,你可愿随本宫走?自古帮人帮到底,这道理,本宫还是晓得的。”
泠奚吃惊的望向她,却得了安抚一笑,心下当即扑通扑通的狂跳。
却在这时,一身着绿衫、抹着脂粉的男子,摇着手中纨扇,迈着碎步绕过拱门,眉目微弯,只是笑意绝不达眼底,扬声感叹道:“此处真是热闹啊。不知是何景致,比泽儿的诗词还要惑人,竟引得众位贵宾来此?”
离宛抬眸一看,险些没绷住神情,看惯了现代男士的模样,饶是穿书已有三日,都难以适应这儿男子簪花抹脂、捏着细嗓说话,还要故作柔弱的姿态,实在是槽多无口,辣眼睛。
尤其这眼前男子,实乃个中翘楚。
不算大的脑袋上簪了三朵比盘大的青莲花,这还不算,衣服上更是插了十数朵月季百合,所执纨扇,薄如蝉翼,上面绣着一个娟秀的泽字,想必这就是太尉府的大公子,以诗词名扬都城的栖泽。
栖泽故意好奇的前前后后看了看,最终将视线落在提着酒壶抱着梅的离宛身上,腰肢一扭,笑意一收:“哟,我当是谁呢?原是身份尊贵的大皇女殿下,这提着酒壶,借着酒名,耍着酒疯,是想在我太尉府嚣张不成?”
说着又从袖中掏出抹帕子,往鼻底一遮,迈着碎步往后退了退,就仿佛离宛身上有多大的酒味似的,过了片刻,又指着跪了一地的婢女,寒着嗓子道:“跪着作甚?还不快起来,把那亡国奴拉下去,免了污了贵人的眼。”
婢女们一听大公子发话了,忙不迭的准备站起。
谁知离宛却袖手微扬,斜着眸子,冷嗤着反问了句:“耍酒疯?”
还未待栖泽回答,离宛蓦然一笑,那笑容极艳,笑声却略沙哑,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视线中,猛的扬手,酒壶一掼,上好的羊脂白玉,顷刻间,便成了一摊垃圾!
玉碎之音,清脆琅琅,恍若昆山凤凰鸣啼,震的听者无不心中一颤!
崩碎的玉片,更是划过栖泽的手背,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嚣张?”
离宛侧眸,吃吃低笑,一把揽过泠奚的纤腰,下颚高翘:“本宫今儿,还就嚣张跋扈为她雄了!”
“你!你!”栖泽握着流血的手,气的发抖:“粗鄙!”
离宛向上吹了口额前的碎发,一双氤氲着酒气的眸子,微眯着瞧了眼怀中的美人:“初见婵娟伏地时,哀染香腮双足赤。低徊顾影无颜色,勿怪本宫难自持。这一出风流,两种情愁,竟被你说成了粗鄙?堂堂名满都城的栖家大公子,不过如此嘛。”
“你!”栖泽正欲再说,却被身后陡然传来的人声,吓的三魂丢了七魄。
“好诗!”着一身明黄衣袍的女帝,迈着雍容的步子,款款而来,见到离宛和她臂弯里的人,勾唇浅笑:“看来我儿并非不会作诗,只是独独缺了能引起诗兴的物什。”
女帝话中“物什”二字,足可见她压根儿就没把区区亡国公主当人看。
离宛面色未变,扬着微醺的嗓子,甜甜的喊了声:“母皇。”
现在绝不是计较女帝态度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离宛在现代,可是个骄骄富二代,平日里跟父母撒娇惯了,是以面对一国之主的女帝,也没在怕的,那娇劲儿自来,她摊开泠奚的手心给女帝看:
“母皇如此说,那为了能叫儿臣日后能多作好诗,便将这亡国公主塞给儿臣作贴身婢女罢,瞧瞧这满手的糙茧子,料想是个顶勤快的,关键是人长的好,儿臣看着心里高兴。”
女帝的视线从离宛明媚的脸上移到地上的碎壶片上,似是颇为惋惜:“为个贴身婢女,就将宝贝酒壶子砸了?”
离宛眨巴两下眼睛:“这不是被栖大公子气着了嘛!儿臣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气呢。”
女帝笑了,垂眸看了眼身后胆战心惊跟着的栖太尉:“爱卿真是有一个好儿子啊,朕记得过去还曾夸他有治世之才,可如今看来,却是连最基本的为人之道都……罢了,好自为之罢。朕乏了,摆驾。”
一旁的女侍躬身应诺。
栖萱膝盖一软,立时跪下,脸色煞白,一瞬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她能预见到很快栖府就将沦为整个都城的笑柄,而泽儿的婚事也将……怎能不悔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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