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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第1页）

&ldo;蒙逊，法师一心想在天梯山开凿石窟，建大佛寺，却被吕光阻止。你日后进驻姑臧，可能帮法师完成此愿？&rdo;

&ldo;好，我答应你。&rdo;他认真地点头，&ldo;我做君主后，定聘法师为国师，举国奉佛。&rdo;

正要开口说谢，他突然再问：&ldo;还有别的心愿么？&rdo;

我思考一下，说道：&ldo;希望你善待百姓，凉州境内不要再出现人相食的惨况。还有尊儒重教，让有才学的汉人能在西北安顿下来。&rdo;

&ldo;好，这些我都会做。&rdo;他点头，向我凑近一些，鹰眼在我脸上盘旋，&ldo;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rdo;

想起我走后孤身等待十六年的罗什，鼻子泛酸。稳定一下情绪，看向蒙逊：&ldo;我走之后，莫要再为难法师。用你和吕绍的关系，让他起码有一定自由。&rdo;

&ldo;好，我在姑臧一日，便会尽我之力相助法师。&rdo;又凑得更近了，与我只有半尺之遥，声音放得更低，&ldo;还有么？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rdo;

我将头偏开，听出他声音里的期待，反问道：&ldo;你希望我说什么？&rdo;

他一愣，半晌摇摇头。坐正身体，苦涩地笑了：&ldo;没什么……&rdo;

他站起，缓步向门口走去，拉开房门。夏日骄阳似火，染出火红的背影。脚步凝滞在门口，却不回头。燥热的空气中飘来一声幽幽的叹息：&ldo;艾晴，走好……&rdo;

我的鼻子很酸。蒙逊不会知道我是离开这个时空，他以为我离死不远了。这句&ldo;走好&rdo;，算是他对我的最后一句祝福。是生离，还是死别？再回来时，我应该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如同再也见不到弗沙提婆一样。尽管我一直提防，他其实也没真正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情。我对他，应该心存感激。毕竟，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帮我。所以，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默默说：谢谢你，蒙逊……

罗什帮我穿上防辐衣，带上时间穿越表，背上大包。一桩桩，一件件，细致而耐心。这些东西，我本来以为再也用不上，可现在，却还是需要靠这些与21世纪联系的纽带，救我和宝宝的命。神思恍惚间，罗什在我腹部缠上厚厚的棉衣，是为防止我落地时对宝宝有伤害。

他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俯下身时，看到他背上也湿了一片。僧衣黏黏地贴着，勾勒出精瘦的背部线条。

缠上棉衣，我自己也热得直冒汗。他帮我抹去额头的汗珠，捧着我的头，柔声说：&ldo;以前你走，罗什都没有与你送别。这次，终于是罗什送你走。&rdo;

鼻子一酸，刚要落泪，他吻上我的眼睛，将涌出的泪珠吻去：&ldo;别哭。对宝宝不好。&rdo;

抚摸着我颈上系着的艾德莱斯绸，将右手交缠进我的手，触到他手上的结婚戒指。今天，他特意将戒指从脖子上摘下，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此刻，挂在他胸前的，是那串磨损过旧的佛珠。

轻轻拥我入怀，微笑着说：&ldo;我们分别，是为再相见。所以，你我都不许哭。你不过是回娘家，罗什要笑着送你走。&rdo;

点头，努力地笑。希望十六年里，他想起我时，是最美丽的笑容。

&ldo;罗什，你有空便翻译佛经，不要跟吕氏诸人发生冲突。预言谶纬之类的，我知道你不屑。可是，为了能更好地活下去，有时屈就一下也是必要。&rdo;

我已经将今后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晋书》记载他的那些神力，什么刮大风预言战乱，从母猪生下一头三身小猪的怪事上推断吕纂会被人篡位，等等。他听后总是摇头，却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

将断断续续记录了两年的笔记拿出：&ldo;这里面是我的考察日志。有十六国中已发生和将要发生的历史事件，还有我心情的记叙。&rdo;

翻开笔记本，我和爸妈的合照夹在里面：&ldo;我走后，你若是想我，可以看我的笔记和照片。我以前没想过要留下这本笔记，所以按照我的习惯写千年后的简化字。你要从左到右读，而不是自上而下。这几天我做出一张对照表，时间太紧，恐怕没办法做全。我写的东西，你也不一定能看懂……&rdo;

&ldo;没关系。罗什会仔细研读。熟悉你那个时代的字，还有那个时代写文的习惯。&rdo;他郑重地接过，抬眼一笑，&ldo;罗什目下看不懂，不过，有十六年时间可以慢慢看。等你回来，再问你看不懂的地方……&rdo;

看着他清癯的脸，仍在努力绽放微笑。浅灰眸子晶光闪动，我的身影映在氤氲水汽里渐成朦胧。

鼻子又泛起酸涩，强行压下苦楚的痛，拉住他的手细细叮咛：&ldo;你去长安的前一年，姑臧的饥荒比这次更甚，城内人口几乎丧失十之八九。这些都是命数，无力挽回。你无法救人之时，一定要先保住自己。因为，你的使命要到长安才能完成。&rdo;

吕光死后不到半年，吕篆便杀了吕绍。吕弘也想当王，便与吕篆争位，兵败被吕纂杀死。两年后，吕超杀吕纂，扶自己的亲哥哥吕隆上位。不到半年，吕隆便在饥荒和蒙逊围攻下投降姚兴。吕光死后三年里，吕氏诸子只顾内斗，凉州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比吕光之时还要凄惨。这样的混乱，我却无法陪他一起渡过。想到这些，心中便如车碾过，剧痛难忍。

&ldo;艾晴！&rdo;他轻轻捂住我的嘴，摇头微叹，&ldo;罗什已经不再是龟兹那个桀骜不群的法师了。我已知该如何与上位者相处，如何为理想隐忍。别为我担心，十六年，罗什能忍过去……&rdo;

我点头，觉得自己又快要禁不住落泪了，赶紧吸着鼻子说：&ldo;还有，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挑食。每晚用热水烫脚，这样冬天时冻疮才不会复发。手上也要多擦姜片。你睡眠太警醒，所以总是睡不好。我不在时，若有条件，要记得睡前喝点牛羊奶。晚上看书不要太久，否则视力会损坏。我可不想回来时给你带副近视眼镜……&rdo;

我絮絮叨叨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叮嘱完。他只是温柔地点头，用帕子擦我的额头，为我抹去汗珠。终于自己也说累了，似乎还有很多很多要说，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怔怔地盯着他发呆。

&ldo;说完啦？&rdo;敲一下我的脑门，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说，&ldo;那轮到罗什来叮嘱你了。回去后没人看顾你，不可熬夜，少睡懒觉。不要看见喜欢吃的就不停嘴，不可老是忘了……&rdo;

&ldo;好了啦，我都知道。&rdo;我朝他吐吐舌，苦着脸看肚子上的棉衣，&ldo;你再说下去，我要流一斤汗了。&rdo;

他愣一下，眼光落在我肚子上，偷偷转头擦擦眼角，将我搂紧：&ldo;一定记得，保住自己最是重要。其次才是孩子……&rdo;

&ldo;你放心，我的时代科技很先进，一定能生下宝宝……&rdo;

&ldo;艾晴……&rdo;他叹息着将手放上我微隆起的肚子，眼神黯淡，&ldo;对不起，罗什无法与你一起抚养我们的孩子，要辛苦你一个人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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