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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来了，之前抢药材的时候就是在这座城外见到的沈白舒，柳宣颂立马站了起来，扔了手里的肉干，一把拉开弓弩抽出侧旁的箭瞄准了城墙上奔跑的人影。“噌”一声，箭射了出去，直取城墙上那抹白影。沈白舒抬着伤兵，听见声响下意识回头，箭头已经直取面门，他侧身想躲开，但抬着的伤者绊脚一时没有闪开，箭头划过肩膀钉在了木梁上。沈白舒吃痛手一软，差点松开抬着的伤兵，付霄瞧见立马赶了过来：“沈大夫没事吧？”沈白舒忍了忍，“无事。没想到会放暗箭，你们也小心。”便抬着伤者走了，付霄气不过，也拉着弓弩搭一箭射杀过去，但力道不够，钉在了柳宣颂所站在的木板上，柳宣颂轻笑一声：“不过如此！”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柳宣颂看着手下的士兵恹恹乏力，大声喧吼道：“最后一波攻城，再拿不下不必回去见可汗了！”士兵们听了皆是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跟着他打一回比跟着其他将领打几场都累，久久攻不下城能怪他们吗？还不是怪他自己毫无领兵之才。但这些怨怼只有埋在心里，毕竟现在沙亚王还对他略有青睐。大境这边刚补好了城墙，士兵们紧着时间啃着干粮凑活着填肚子，喝着如霜雪般刺骨的雪水，只想休战的时间能多一时片刻。沈白舒身上的轻甲染了血，他今日没参战，这些血迹全是伤兵的，茸羽从隔间出来，见着他手臂上的伤：“师兄！你怎么受伤了？”沈白舒瞥了一眼伤口，若无其事回道：“无事，被袭击了一箭，小伤，你也注意些，他们会放暗箭。”茸羽闻言向城门远处的军阵看去，那中间立在马车上的人好生眼熟，茸羽立马定了神仔细看过去，她不确定问道：“师兄，你说柳宣颂在何处？”沈白舒整理着袖口回道：“越竹关，怎么了？”茸羽惊恐道：“那阵前的是何人？”沈白舒闻言看过去，柳宣颂似乎也看见他在看他似的，冲城门上不屑的咧嘴笑道：“废物！”沈白舒猛然惊醒，他怎么会在此？那刚才那一箭就是他放的？沈白舒拉着茸羽退到隔间：“师妹，你确定申文景将毒药交给他了？”茸羽摇头：“我们当时去云锦阁时，里面空无一人，她不是找柳宣颂又去了何处。”沈白舒不敢笃定，但多少也有了些猜想，或许申文景根本没将毒药交给他呢，不然为何柳宣颂没用毒药来进攻。突然，炮火又砸向了城墙，沈白舒一个踉跄，老将不朽梁郁尘和沈白舒一同杀入纷乱中，身后的城门紧闭，要想打开得从这群不要命的人身上踏过。沈白舒一剑一剑挑杀着冲上来的沙亚士兵，刺穿敌人胸膛的血滋在脸上，一股腥味直窜鼻尖，沈白舒一脚踢开压在剑上的尸体，旋身躲开身后砍过来的人，可左右又是蜂拥而上的人群，他这才意识到，这就是战场与江湖最大的区别，战场的本质就是厮杀，更血腥更残暴，江湖上的人一剑封喉或是一击毙命，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但在这一刻，沈白舒终于将两者区分开来，即使武功再强的人到了战场，那便是老虎落入猴群，被撕扯致死。沈白舒脚步极快的垫着敌人的刀剑跃到开阔地带，梁郁尘很快被人包围上，敌人的长戟眼看就要插入他的腹部，沈白舒从前面撤回来一剑将长戟劈断，将梁郁尘带到身后。梁郁尘趁着片刻轻松笑道：“除了将军保护我，现在沈大夫也护起我来了。”沈白舒没工夫跟他闲扯，向前面杀去，跟上韩永钏的步伐。韩永钏和付霄都是分开来打的，不在一处，但老人毕竟吃亏，沈白舒便往那边杀过去，没挨得太近，只要有危险能一剑救下来的距离。杀入人群里的还有柳宣颂，他在混乱里寻找着沈白舒的踪影，不管是谁撞上来他都一击毙命，就算那人是沙亚士兵也不例外。柳宣颂飞身而起立在众人围困的长戟叉圈中，在那旋身飞起的片刻里，他发现了沈白舒的身影，于是他一剑劈开围上来的大境士兵，又迅速弯弓搭箭射向沈白舒，沈白舒正躲着身后杀过来的士兵，没注意到侧方的柳宣颂放暗箭。韩永钏拿着长戟刚拍开围上来的两人，看着箭矢飞到了沈白舒身侧，拿长戟挡肯定来不及了，遂想也没想将沈白舒推了出去，自己身中一箭，那一箭正中心窝，穿透了盔甲。沈白舒回头看过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沈白舒手足无措，更让一旁打得激烈的付霄措手不及：“老师！”梁郁尘也看到韩永钏被一箭穿胸，一时惊呼出声：“韩老！”沈白舒一剑劈开周围围上来的人，争取了扶人的空隙：“老师！”沈白舒将人架起：“老师，来人，将老师送回城内！”他呼喊着，想来个人将老师搀扶起来，还能救的。付霄和梁郁尘很快杀过来：“韩老！”柳宣颂眼看一击未中接着又射出一箭，还是只杀沈白舒。但此刻沈白舒留了个神，连着两次被放暗箭不长心都不行。这一箭被沈白舒劈开。他搀扶着韩永钏往城门边退去，他不能让韩永钏出事，这是俞尚临的老师，他应该保护好他的，如果让他的将军回来知道自己老师是为救他而死，他该怎么面对俞尚临。“老师，坚持住，马上到城门了！”沈白舒一边护着人，一边持剑砍杀冲上来的沙亚士兵。韩永钏心口的箭流淌着血滴落在沈白舒搀扶他的手上，韩永钏哑声道：“不能……不能开城门……不能开！”他也不知为何会为沈白舒挡箭，他只知道在那一刻要护住这个人，或许是沈白舒穿着俞尚临的铠甲，或许他是俞尚临很重要的人，为此，他愿意舍弃自己一条不足贵的老命来保他。“不能开……城门，若……此时开城门，乱军会……会一同杀进城内……”沈白舒能感受到他心脉逐渐变弱，那随着箭只流淌的血越来越多，逐渐冰冷的触感覆盖在他手背上。“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沈白舒想救他，可这位舍生求义的老将军不想拖累任何人。“你……就把我放在这儿……这就是我的归宿。”战场逐雪，黄沙殁兵。一生求个忠义，求个马革裹尸的荣誉。沈白舒不敢放，也不能放，周围全是围上来的敌军，一旦放下那便是尸骨无存。此刻他是多么希望俞尚临能出现，不是为了看他，而是来见老师最后一面。沈白舒安慰道：“老师，不会的，只要开城门将你送回去，茸羽会救你的。”他想让韩永钏有求生的念头，不能意志消沉求死，这对伤者来说极其危险。可韩永川的身躯还是沉了下去，沈白舒搀扶的臂膀拖拽着他的身躯往城门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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