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笑脑子里一会儿冒出红娘娘的传说来，一会儿想起西子殷的话来，想起来自己好像有许久没见过那张脸了，居然隔了那么久在看到他眼睛的时候还是能一下子想起来，这记忆力当真无用。

他还像是以前一样，眼睛里盛满了盛世怜悯，许多事他不是不清楚，只是年少不曾想看得通透，如今闲来想想他，最可怜的好像是他。

又想起那个笑靥如春风的少年，他一手持着马绳，回首笑看自己，对他说殿下，上来，别怕。

光怪陆离间，好像自己在戏外看戏中人，看到母后，他对自己说，你要坚强。

少年在自己床榻前也说，殿下，你会坚强起来的。

九重宫殿那个人对自己说，身为储君，这本就是你该舍去的。

脸颊似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流过，接着是双更冰的手抚过自己眼角，终于，昏睡了过去。

管他今朝明日，醒过来再说。

柳一笑枕着两日后的阳光醒过来时身上已经彻底不能动弹了，全身被白色舒软的布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下澄澈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身下的床榻明显不是之前的那个小柴房，眼角掠过一抹青色的衣角，感觉到床榻有些微陷，可是看不到那人模样。

柳一笑自己不能动，那人却也是忍耐力十足地陪自己坐了半刻钟不说话，直到外间有小丫头的声音唤道：&ldo;大爷，药煎好了!&rdo;那人喉咙里才闷闷嗯了一声，缓缓起身走了出去，小丫头倒是近前来扶起自己，在自己身后靠了至少一大床软锦被才端起碗来，那丫头十三四岁年纪，长得倒是水灵，只是肤色有些发黄，像个地道的种庄稼丫头，小丫头眼角带笑，三分羞涩七分天真小声唤了自己道：&ldo;公子，小丫喂您喝些对伤口有好处的药!&rdo;

柳一笑感觉开口时喉头干得紧，轻咳了一下倒引得剧烈咳了起来牵动着浑身的伤口，原来当真不是梦，一下子提神醒脑，脸上的苍白倒是带了些血色。

小丫有些被吓了又不知道他受伤的具体位置只能干着急问道：&ldo;公子，小丫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不能动气的!&rdo;

&ldo;无碍!&rdo;好不容易哑着嗓子说了出来，又是一阵咳：&ldo;应是呛着气了，咳出来无谓的!&rdo;缓和过来后才看着小丫道：&ldo;你看着我脸红个什么?&rdo;

&ldo;公子长得真俊，我就没见过比大爷更好看的，可公子长得比大爷更漂亮!&rdo;

&ldo;漂亮?&rdo;柳一笑眉头一下紧蹙起来，扯着力气急唤道：&ldo;你看到我眉心有什么了?&rdo;

&ldo;公子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了吗，您的眉心有朵火红色的杜鹃花啊!&rdo;

一言如惊雷，柳一笑顿时起了力气，不顾疼痛，伸手要去挡着脸，小丫头见他动作太大脸色煞白，急了起来忙唤：&ldo;大爷，大爷!&rdo;

柳一笑又是见到衣角翻飞，自己就失了力气不能动弹。

那人站在背阳的方向，什么话也不说，挥了挥袖，小丫就起身出去了。

&ldo;你的面具自己掉了!&rdo;他压着声音一字一句说道。

☆、秦纵

&ldo;不过是些外在的东西，若是太在意便会成为心劫，不必在意，只有我跟小丫见过!&rdo;秦纵在他的床榻前蹲了下来，从衣衫内掏出个银色半遮的面具，面具的右侧眼角处用金线勾出只极小却精致的凤凰，与他对视间轻笑了下，伸手在不能动弹的柳一笑脸上戴了上去。

秦纵看着柳一笑面具下瞳孔里的拒绝极为明显，也不恼，反而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坐在他榻边，凑近了打量那双眼睛，&ldo;不想知道我是谁吗?我找了你那么久!&rdo;伸手抚过柳一笑的肩头，柳一笑便感觉又能动了，有些忌惮地看着他道：&ldo;大爷既然能那么兴师动众地来抓我，就不用说那些客套话了，有什么直接说吧!&rdo;

秦纵闻言挑了挑眉，也不答道，反而更凑近去看柳一笑的眼睛，其实秦纵长得很白，肤如凝脂的白，像羊脂玉，细长的柳眼勾人的带着点点星光，笑起来眯着眼睛像极狡黠的狐狸，可眉宇间的正气却又一点也不像坏人，他的五官都像是精挑细选出来拼凑成这般绝世无双，唇色很浅，很薄，老人家常说这样的最是薄情。

那张脸的主人此刻也正在打量着自己，透过他的瞳孔能看到的只有自己，柳一笑被自己的愣神惊了一下一把出手要推开他，秦纵像是想到什么皱眉伸手要来扶他，一个要推一个要扶，后果就是柳一笑推他时用的是骨折的右手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整个人向后弹了一下，结果全身的伤口一下又被牵扯了起来，本就瘦了下去的脸都揪了起来。

秦纵坐在榻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脸色顿时铁青，拳头紧握了下又松开，在柳一笑毫无防备时再次伸手点住他的穴位。

放轻了声音道：&ldo;你现在可不能再动了，之间帮你把骨头重新接了回去，但因为伤得实在是太重，忍忍，再过两天，我再帮你把穴位解开。

好吗?&rdo;见柳一笑眼睛瞪得直直地看着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ldo;你可以说话的，只是四肢不能动而已!&rdo;

柳一笑脸色有些泛红，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咬唇道：&ldo;你到底想作甚?&rdo;

&ldo;对你，&rdo;秦纵伸手将他的唇从虎牙上解脱下来，有些失神：&ldo;我想做的事还多着呢!好好休息吧，你想要小丫服侍你吗……还是我……&rdo;

柳一笑想转过头不去看他灼灼目光，但因为不能动，只能转了眸子不去看他道：&ldo;她也是你们的人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