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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第1页)

即便她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在她心里想必是恨着自己的吧,河神懊悔地想。更令他难过的事,女孩自懂事后,再也看不见他‐‐河神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失去了。

女孩五岁那一年,旱魃为虐,如惔如焚,部族三月不曾降雨,大地龟裂,河水干涸。新上任的祭司被长老们推上风口浪尖,若三日内不能祈雨,便要用童女祭河神。河神哭笑不得,这是天道自然的规律,他无心干涉,即便对方真的弄死十个八个童男童女,也与他不相干。可是看到小姑娘一身华服却眼如死水地站在高台上,成为那些即将失去孩子的父母的仇恨标靶,他终究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仅此一次吧,他告诉自己,这是救人,救人总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祈雨当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降雨三日,润泽万物。河神这才意识到,原来他真的是他们口中的&ldo;神&rdo;,他真的可以掌控这里的人的性命。而小女孩就在狂风骤雨中呆愣着,被村民团团围住,山呼跪拜,视线却朝着河神所在的方向,久久不曾转移。祈来神迹后,女孩在部落中的名望大起,连长老也开始对这个她有所忌惮。似乎连女孩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真的身负传达神意的&ldo;使命&rdo;,而河神好像也终于知道了自己该如何帮助这个朋友。

那件事之后,河神惊喜地发现女孩虽然看不见他,但依旧能够听见他的声音,但河神知道,这也只是暂时的,随着女孩长大,他们迟早要各自回归自己的轨迹。报着试一试的心态,他交给了女孩神灵的语言‐‐&ldo;言灵&rdo;。有了&ldo;言灵&rdo;,也许他们还可以一直交流下去,而且对于凡人而言,&ldo;言灵&rdo;能成为她的武器,在未来的日子保护自己。

也许女孩真的是&ldo;天选之人&rdo;,她接受&ldo;言灵&rdo;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也越来越能和他交流,他终于也成为了她唯一的&ldo;朋友&rdo;,一个看不见的朋友。女孩是天生的言灵师,没过多久,她就成为了部族里真正的&ldo;守护神&rdo;,权力甚至更凌驾于昔日那些长老之上。河神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心了,她有了力量,她不用再因为自己的一个粗心而被同族伤害了。

河神心中的愧疚略微减轻了一些。

是时候离开了,他想,趁着他的小朋友还小,再过几年,她应该就会彻底忘了他了。

经过这件事后,河神开始有意地回避人类的部落,他守着自己的寂寞,回到山林深处。大概是因为传递&ldo;言灵&rdo;耗损的神力过多,河神睡了长长的一觉,不知道多久,他再次醒来,只觉得心中满载撕心裂肺的悲伤,这不是属于他的感情,河神赶到当初的小部族外,才知道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河水改道引起了纷争,上游的村落被战火洗礼,只有一小部分人存活,他赶到谢水边,来不及阻止满腔愤恨的少女发下毒愿,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决然地投入江水之中。

&ldo;言灵&rdo;没能保护她,反而害了她。言灵是&ldo;神言&rdo;,沾染鲜血的&ldo;神言&rdo;由神之外的身份所使用,便是&ldo;咒&rdo;。咒能反噬,咒越强,反噬越毒,下咒之人不得好死。

她本可以像她的母亲一样,嫁人生子,有和美的家庭,过完好的一生,却因为他的私心而丧失了一切。&ldo;言灵&rdo;没能教给她爱,她身边人的欲望却逼迫她首先学会了&ldo;恨&rdo;。她自幼如一张白纸般在神殿长大,从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即便被蒙蔽,她所犯下的罪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保护族人‐‐这罪的源头是巫族长老们的野心,也是他。

下咒者被咒术反噬,灵魂散与天风细雨,化为烟雾,回归自然,再不得为人‐‐这不是她的罪孽,这不该是她的罪孽。

河神乃巫山谢水孕育而出的神灵,无父母,无姓名,无因果,无肉身,因无所有,所以无可失去。他将灵魂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已失去生机的少女,助他凝聚魂魄,轮回转世,自己也因失去神体而坠入轮回。

这个轮回便是一千年。

‐‐一个灵魂破碎靠外力维系的少女,和只剩下一半灵魂的堕落神明,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会再度相遇。

所以谢一言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她的&ldo;言灵&rdo;对明晟川无效,巴君主也想不透为什么谢一言和明晟川能穿透他的咒术沟通。他们想不到,因为他们拥有同一个灵魂,即便分隔千年,即便没有任何记忆,还是会有所共鸣。

也因此,尽管明晟川最后也不知道谢一言的&ldo;真名&rdo;到底是什么,但是这种共鸣还是唤醒了谢一言的&ldo;真名&rdo;,也唤醒了被锁在梦境中的谢一言。

&ldo;真名&rdo;觉醒的瞬间,谢一言和明晟川身处同一个梦境,困扰了自己千年的谜题终于解开了,原来是这样,原来一切都是因为‐‐

谢一言呢喃似的细语:&ldo;都是因为……你啊。&rdo;

话音未落,她食指和拇指猛地使劲儿,捏起了那人手背上一块肉狠狠地拧了一圈。

明晟川惨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

&ldo;干嘛?干嘛?!&rdo;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他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ldo;就是个梦而已你不要当真啊!再说了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rdo;

里里外外都算上,他可救了她不少次!他是不敢求这位老大以身相许了,上千年的恩恩怨怨算上,只求她不要斩尽杀绝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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