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广宇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眼神深邃而沉远,独不置一词。
袁世凯坐得最远,眼皮低垂,刚抬头来就与林广宇的目光相接,看着皇帝眼睛里射出的寒光,便感觉如针扎般刺痛,一对视便立刻低下头去。
气氛凝重,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压力在无形中袭来。虽只不过短短几秒,众人却像过了数年一般。
&ldo;各位大人,刚才得到噩耗,皇太后凤驭宾天……&rdo;
众人心中已经有所明晓,此刻林广宇这么一说,他们便起身离座,发出&ldo;呜……&rdo;的哀鸣声。不论真哭假哭,哭丧却是必修课,福昌殿里哀声一片……
&ldo;请皇上节哀顺变……&rdo;张之洞哭完慈禧后,恭恭敬敬地对林广宇说道。
&ldo;请皇上节哀顺变!&rdo;众人一起劝解。
&ldo;朕深夜召众卿前来,主要是为商议善后事宜……&rdo;林广宇仿佛在不经意间说起,&ldo;本来诏书该用玉玺,情急之下一时拿不到,便请载沣用了摄政王印玺签发。&rdo;
众人还没回过味来,只听见&ldo;扑通&rdo;一声,载沣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ldo;摄政王原为先太后嘱臣监国所设。今皇上龙体无恙、春秋鼎盛,自当亲政,何用监国?臣请辞摄政王……&rdo;
政治就是政治,特别是皇权间的政治,那是什么亲情都难以抵挡的。林广宇心里明白,却是不住叹息。以身份论,载沣是光绪的亲弟弟,他都害怕到如此地步,可见皇权之腐蚀性。
&ldo;载沣,起来吧……&rdo;林广宇亲手扶起浑身发抖的摄政王,&ldo;朕自有计较,你先勉为其难吧。&rdo;
&ldo;皇阿哥……&rdo;载沣哭哭啼啼,林广宇慰勉地拍拍他的肩膀,&ldo;用不着这样。&rdo;
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世续突然插嘴道:&ldo;奴才恭祝皇上逢凶化吉、龙体康健。&rdo;
&ldo;臣等祝皇上否极泰来、龙体康健!&rdo;众人领悟到了什么,纷纷起座祝贺。
&ldo;坐下罢,坐下罢。&rdo;林广宇似笑非笑地看着袁世凯,&ldo;朕自幼身子骨弱,用了不少药,总算是挺过来了……&rdo;
前面说什么袁世凯都是稀里糊涂的,光顾着随声附和了,但一见皇帝话中提起了&ldo;药&rdo;字,并且一双眼睛还盯着自己,他就浑身冷汗直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透出来,脸上白一阵青一阵,差点落脚不稳,从凳子上跌落下来。
东窗事发否?电光火石间,脑袋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一个&ldo;药&rdo;字,真当是振聋发聩。林广宇虽对袁世凯并无多少恶意,但明显能感觉到所继承的光绪躯壳中那种郁结的仇恨和怒火‐‐那就再发泄些吧,也算是出口气。
当下便戏谑道:&ldo;瀛台十年,朕在里面看书写字,休养生息、调理生机,这才捱得到今天,原也是托了袁卿的福……&rdo;
什么是诛心之语?这就是诛心之语!袁世凯一听此言,犹如五雷轰顶,身体不由自主地从凳子上滑落下来,跪倒在地上磕头,连称&ldo;臣不敢!臣不敢!&rdo;
其实无所谓敢不敢,无非是价码够不够大,筹码够不够厚罢了。
张之洞咳嗽一声,站起身子想为袁世凯说两句话,皇帝看见后摆摆手道:&ldo;往事如过眼烟云,不提也罢。袁世凯,你起来吧,议正事要紧。&rdo;
这话一说,那桐脸上紧绷的神情很明显地也开始松了下来。他虽然姓叶赫那拉,又是镶黄旗的满人,却和袁世凯是儿女亲家。刚才皇帝的字字句句在他耳朵里无异于雷霆风暴,听得人心惊肉跳,现在总算能放下心来。他却没想到,他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情形,已经被林广宇尽收眼底。
朋党!
必须铲除!
那张之洞和鹿传霖呢?这两人却是连襟,如何处置?
林广宇沉思了片刻,想到张之洞年老体弱,按历史进程明年就将过世,于国于民又有功绩,何必为难?鹿传霖年老重听,大丧之后,便致休吧,也让他能多活两年。
主意一定,他将目光投向了张之洞:&ldo;张卿为先太后钦点探花,身受隆恩,兼之学问精深,朕便请卿替先太后拟一个谥号,如何?&rdo;
人死为大,何况一个重要人物,更要盖棺定论。谥号一节寓意深远,更是马虎不得,点了张之洞的名字一是摆明了他和慈禧的那层关系,另外也有借重他的国学功底之用‐‐袁世凯连个正经功名也没有,说他国学水平一般都已经是抬举他;载沣、世续都是满人,对国学的造诣也不深;鹿传霖老糊涂,懒得和他计较;那桐虽然是大学士,号称&ldo;晚清旗人三才子&rdo;但在林广宇心目中也及不上正儿八经的钦点探花张之洞,张南皮。
张之洞却推托:&ldo;先太后功德巍巍,臣不敢妄加臧否……&rdo;
&ldo;无妨,卿直言即可。&rdo;
即无妨,那张之洞便捻着白须,开始沉思起来,少顷便有了结果:&ldo;臣拟为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请皇上训示。&rdo;一共25个字,不仅大大超过了清代皇后一般只有19字谥号的传统,而且还获得了&ldo;配天兴圣&rdo;这样的溢美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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