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前功尽弃。孙诚一个糙汉子,竟然委屈巴巴地道:“小姐,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我不能把你带回戎国,有负沐将军的重托,我有何面目见他老人家。”
“孙诚,我父亲知道我的性格,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你回去后,要好好保护我父亲。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们都会堂堂正正地回到梁国。”沐芸从马车里取出笔墨,迅速写就一封书信,递给了孙诚。
孙诚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好松开姜珣,揣好书信,向沐芸和姜珣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看孙诚已经走远,沐芸无力地靠住一棵树身,眼帘低垂,神情落寞。
姜珣莫名地有些心疼,走到沐芸身旁,劝道:“你不要太难过,这次沐家军降敌之事,责任不在沐将军,他身负重伤,无力左右局势,也是身不由己。”
沐芸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向马车。
姜珣吩咐李铁等护卫们:“上马,启程。”
……
这个四皇子,没有伤害孙诚,更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同意做孙诚的人质。这个皇子不一般!
这个沐芸姑娘,眼看有机会逃离,竟然放弃了。想不到她那小脑袋瓜,还真是与众不同。
马车里的沐芸,马背上的姜珣,都在心里思忖着对方。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彼此均增加了很多好感。
一路上,二人之间的话语,渐渐多了起来。
沐芸终于从姜珣口中弄清楚了,牢房中那个传旨太监所说的“为奴”,是让自己做姜珣的奴婢,侍候姜珣。而姜珣是去宁国做人质。
给一个人质做奴婢,估计日子不会好过多少。路是自己选的,爱咋咋吧。从抄家到现在,已经这样了,还能不堪到何种地步?
姜珣一行,越来越接近宁梁边境。这日,来到了一个叫三道梁的小镇。小镇上只有一座客栈,但收拾的还算干净,正好没有什么客人,姜珣一行便包下了整个客栈。
但是,沐芸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个镇子上极少看到年轻男子,街面上行走的,多是妇孺和老头。
借着客栈厨娘来送饭菜的空当,沐芸和厨娘聊了几句。这一聊,才得知,他们目前所在的地界是奉州。在不久前梁宁两国交战中,奉州有好多人家的男子被征调从军,不是战死就是被俘,故而奉州很多百姓家失去壮年男丁,生活变得异常艰难。
厨娘叹了口气:“姑娘,不瞒你说,我有个表弟就被宁国俘虏了,听说他们被关在宁国的一个采石场做苦役,是死是活,家人一概不知,我那姑母眼睛都快哭瞎了。”
沐芸忽然心中一动。
下一刻,沐芸出现在姜珣面前:“殿下,你能不能答应我,我们共同来做一件事。”
“我们?共同来做一件事?”姜珣心下好奇,“你要我答应你做什么事?”
沐芸把从客栈厨娘那里听来的话,又跟姜珣复述了一遍。
沐芸道:“梁宁之战后,有很多梁国士兵被俘,在宁国做着苦役。我想,他们的家人一定急于想和他们取得联系,估计那些战俘也很想了解家中的状况。既然我们去往宁国,为什么不帮帮忙,把他们家人的思念,捎带过去呢?”
“你是说,为战俘家属捎带书信?”姜珣知道,依照以往经验,一旦成为战俘,下场会很惨,根本无人理会,无人关心,更不用说和家人取得联系。
沐芸颔首:“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也知道帮不了太多人,我脑子里突然跳出了这个想法。可能有些幼稚,但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想不到,你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因为你自身的遭遇,进而想到了这些梁国战俘?”在姜珣眼中,此时的沐芸,因可爱而越发美丽动人。太难得了,人美心善,真是个好姑娘。
“也许是吧。我觉得,那些战俘和他们的家人,真的很可怜。”沐芸轻轻叹了口气,“国与国之间,说开战就开战,任性得很,可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普通百姓。”
“这件事很有意义。好吧,我来和你一起做。”姜珣答应道。
客栈门口,摆下了一张桌子,沿着桌檐围了一块白布,上面写了十个大字“奉旨赴宁为质,免费代写家书”。桌子后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俊逸,女的淑丽。
开始,很多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有好奇者上前打探,这才明白,眼前这位翩翩公子竟然是大梁四皇子,要去宁国做人质,愿意为战俘家属捎带家书。
好多人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会有这样心善的人?胆子大些的战俘家属,便试着上前搭话。
姜珣详细询问了解情况,沐芸在一旁提笔书写,很快为几位战俘家属写就了书信。
想不到,竟然是真的。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战俘家属从四邻八乡涌来。小小的镇子,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李铁等护卫负责维持秩序,战俘家属们从镇子里一直排到了镇子外,足有二里地长。
只是,这些战俘家属的境况大都悲惨,沐芸边写边流泪,常常泪湿信笺。姜珣劝道:“这可不行,你有多少眼泪可流?这样下去,你的眼睛会受到损伤的。”
在姜珣的解劝下,沐芸渐渐调整了心态,虽然心中难过,但能够控制情绪了。
当地县令得到消息,赶忙带着县丞等人赶了过来,连连请罪,说这事应该县衙承担,怎敢劳累皇子殿下。县令吩咐县丞,安排衙门里的书吏,接手了姜珣、沐芸所做的事情。
代写书信,看似简单,实则累人。尽管姜珣、沐芸靠互换角色能够减轻一下强度,但两人还是累得够呛。既然县令安排了人,姜珣、沐芸正好歇息一下。
代写书信持续了数日。后来,县令大人来到姜珣面前,指了指排队的百姓,无奈地道:“殿下,我看书信写到今晚就打住吧,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会影响殿下行程的。现在,不光是本县的战俘家属来写书信,邻县也有人来了。甚至一些士卒在梁宁交战中下落不明,是死是活连官府都不知道,家属也来写书信了,说要碰碰运气,万一人在宁国还活着呢?殿下,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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