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嘘,听我的,别动。&rdo;赵云澜闭上眼睛,将被妖市影响得有些模糊的天眼打开,拉着沈巍往后退了些,两人一同隐藏在了群妖里。
沈巍心神大乱,方才一句话明显是说脱了口,让赵云澜瞬间就抓住了那么一条线索‐‐什么叫&ldo;忘恩负义&rdo;?他和鸦族……不,他和妖族有什么关系?
赵云澜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听说过的一句话:&ldo;天降不祥鸦先知。&rdo;
黑鸦一族又是先知了什么?
只听台上蛇四叔口气不变,矜持地冲群鸦点了个头,依然不温不火地说:&ldo;我还以为鸦族是不会来了。&rdo;
鸦族的长老是个女人,然而这一族中,除却半妖,个个都是小矮子、大鼻子、满脸褶,也看不出个年轻年老,貌美貌丑。
她的眼睛有点歪斜,好像在看别处,又好像不经意地向赵云澜的方向扫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发出一线内敛的光,随后她把手里的权杖重重地敲在地上,一抬手,缚在半妖身上的绳索自动断裂掉了下来,鸦族长老把声音放低了一些:&ldo;孩子,你过来。&rdo;
蛇四叔双手拢进袖子里,对这一举动静静熟视无睹,并不阻拦,妖市里议论声四起。
直到半妖快踉踉跄跄、已经快要走下高台的时候,蛇四叔才开口说:&ldo;长老要把自己的人带走,我是没话说的,只是鸦族这样做,是想要脱离其他族自成一家么?&rdo;
鸦族长老哑声说:&ldo;不错!&rdo;
一言既出,四下忽然一片静谧,小妖们面面相觑,迎春也从满架的花藤上露出一个头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蛇四叔表情淡淡地看着她:&ldo;乌鸦就算再食腐肉,与死人白骨打交道,你们也始终是妖,既不是阴差,也不是鬼仙,长老这话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心里可得想好了。&rdo;
鸦族长老突然大笑,那声音沙哑而厚重,听不出她喜怒,只仿佛带着亘古以来的悲愤和讥诮,她一字一顿地说:&ldo;四爷要是没挺清楚,我不妨再说一次‐‐我黑鸦一族,从此脱离妖族众,自成一家,永不回头,如违此誓,让我天打雷劈。&rdo;
她这句话说完,一挥手,黑压压而来的鸦族又跟着她黑压压而去。
来去匆匆,竟仿如电光石火,叫人来不及反应,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座中窃窃私语顿时变成了喧哗一片,谁也不知道这唱得是哪一出。
蛇四叔一摆手,旁边拎着锣鼓的小猴子重重地在锣上敲了几下,呵斥住众人的混乱,赵云澜则趁乱把沈巍从妖群里拉了出来,两人快步顺着门口的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尽头有一团大雾。
出了雾气,就是龙城大街小巷的满眼霓虹,夜色渺茫。
一排黑压压的乌鸦降落在古董街口的大槐树上,一辆出租车飞快地开过去,多嘴多舌的贫嘴司机对他的乘客说:&ldo;您看,那乌鸦也在那开年会呢!&rdo;
黑猫却从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走出来,脚下的肉垫轻轻地点着地,轻巧地蹿上了墙头,数十只乌鸦同时转过头去看着它,一排排猩红的小眼睛好像不祥的灯泡。
大庆站在十步远的地方,并不再上前,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鸦族长老往前一步,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哑声开口、不客气地说:&ldo;有何贵干?&rdo;
黑猫保持着停住脚步时那一瞬间的动作,墨绿色的眼珠就像两颗真正的猫眼石,它眼角微挑,光华幽然,猫科动物特有的懒散和优雅在一瞬间被到了极致,几乎能让人忽略它毛球一样的可笑体型。
&ldo;有个不情之请。&rdo;大庆客客气气地说,&ldo;我想问一问长老,几百年前我丢失的铃铛,为什么会在贵族手里?&rdo;
鸦族长老端详着它,冷冷地说:&ldo;我黑鸦一族从来报丧不报喜,不近活人近死人,你这话问得好多余,从何处而来?自然是从一个死人手里。&rdo;
大庆的身体紧绷了一瞬。
过了片刻,黑猫又低低地问:&ldo;那人死于何时何地?为了什么?&rdo;
鸦族长老尖刻地笑了一声:&ldo;死人就是死人,六道轮回,他前生已逝,今生是猪是狗都没准,你管他死于何时何地?&rdo;
大庆略微低了头,良久没有说话。
鸦族长老还是看了它一眼,过了一会,又略带不耐烦地说:&ldo;山海关外二十里亭,愿意看,你就去看看,别说我老鸦故意瞒着你,死人的铃铛,带着也不嫌晦气。&rdo;
她说完,口中发出呼哨,大群的黑鸦冲天而起,往沉如墨玉的天际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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